第831章 查士丁尼瘟疫(2 / 2)
「人们普遍相信,这次波及了罗马帝国全境的瘟疫,是神的启示,是神降下了惩罚,阻止了罗马的复兴。」
「后来,泰西人把这场瘟疫,称之为查士丁尼瘟疫。」
朱载堉生怕皇帝不知道疙瘩瘟的危害,举出了一个例子,即便是到了大明,大明人仍然认为,泰西可以称之为文明的国度,大约只有已经消失的罗马,至于其他的国家,多少欠点火候,哪怕是日不落的西班牙。
日不落的西班牙,居然是个神权大于王权的国朝,这让大明很难理解。
这也是陈实功找到朱载堉到陛下面前面奏的原因,有的时候,涉及到了统治危机的事情,还是老朱家自己人说合适点。
陈实功俯首说道:「陛下,疙瘩瘟,患者接触了老鼠丶或者被跳蚤咬了之后,会忽然在身体肢节间突生一个小瘰,接着饮食不进,目眩作热,还会呕吐,如西瓜败肉。一人感染,阖门皆殁。」
「大明京师丁口三百五十万馀,松江府不遑多让,若是这疙瘩瘟在京师爆发,臣不敢想像其后果。」
发现疙瘩瘟和老鼠有关,还要说到绥远。
在王化绥远的过程中,大明发现了牛痘法防治天花,而后发现另外一种让人横死的疙瘩瘟,起初大医官们想要找到一种类似于牛痘法的办法,来防治疙瘩瘟,但很快就失败了,这似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致病原理。
在老鼠泛滥的部落,疙瘩瘟爆发的频率就越高,在详细走访了幸存者后,大明大医官们完全确认了疙瘩瘟的致病链,比天花更加难缠。
「陛下,还有一种动物也携带这种瘟气,就是旱獭(土拨鼠),草原上的旱獭很多很多,草原人逐水草而栖,这些旱獭也是如此,它们携带了不止一种瘟气,捕食丶触摸丶咬伤,都有可能将这种瘟气传给人类。」陈实功又介绍了解刳院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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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堉立刻说道:「陛下,驰道沟通南北,草原的货物更容易抵达大明,臣发现一些旱獭的皮草在京师售卖,臣的忧虑,不是草木皆兵,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朱载堉和陈实功都是为了说服皇帝陛下,大明正在关键的历史转折期,若是学了查士丁尼,恐怕会折断大明的中兴之路。
明明已经看到了危机的存在,却不去做任何的防范,恐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麽要怎麽做呢?」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没有说你们危言耸听,你们分析了黑死病丶疙瘩瘟的现象,刨根问底的寻找到了答案,朕尊重格物博士们的钻研,就像格物博士尊重万物无穷之理。」
「那麽,给朕一些具体的办法,应该怎麽做,才能防止疙瘩瘟在大明爆发呢?」
「臣有灭鼠疏,恳请陛下过目。」陈实功终于将手里的奏疏递给了陛下,李时珍已经老迈,解刳院的所有事,慢慢的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陈实功一共提到了六个方向,防止瘟病的传播,全部围绕着灭鼠创卫。
防止疙瘩瘟肆无忌惮的蔓延,要从城镇丶乡野的每一个角落下手,尤其是草原上的老鼠丶旱獭也要杀死或者驱赶它们到无人之地。
创卫就是创造卫生环境丶卫生城镇,这需要纳入考成法的范围,在大医官们看来,搞好卫生,能阻拦瘟气,消灭很多的瘟疫。
陈实功认为,药物的研发很重要,但预防更加重要,创造卫生环境,才能够切实的减少病患。
朱翊钧看了许久,说道:「二位,这本奏疏朕准了,就交给大医官去做,朕不想查士丁尼,更不想看到大明中兴戛然而止,就拜托大医官了。」
朱翊钧仍然信任陈实功,并且给了他全权督办此事的权力,就像文化产业从业人员一定要有文化一样,医学这块,还是要听从专业人员的意见。
「臣遵旨。」陈实功深吸了口气俯首领命。
「臣等告退。」朱载堉百忙之中,抽出功夫陪陈实功一起面圣,就是为了说服陛下,把这个政策推行下去,至少超过百万人口的大都会,绝对不能爆发如此瘟疫,否则,大明中兴真的有可能半途而废。
哪怕不造成什麽巨大的危害,一群贱儒又该跳出来大叫着天人示警了,这种事,朱载堉不允许发生!
好不容易才把『万物无穷之理曲解为天人授意』这种风气给压下去,绝对不能反覆。
朱翊钧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某种程度上,被二人言中了。
在明朝末年,崇祯六年,山西开始爆发鼠疫;
崇祯十四年,鼠疫从甘肃丶陕西丶山西河套等地传入了华北平原,而后随着农民运动,传遍了大江南北;
崇祯十四年到十六年,京师相继爆发了三次大规模鼠疫,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丶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馀万。
到鼠疫大爆发的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大明气数已尽,最终崇祯皇帝将自己挂在了万岁山的歪脖树上,大明灭亡。
「朕那么小气吗?」朱翊钧无奈摇了摇头。
当初陈实功给皇帝拔牙,弄出了炎症风暴,这件事朱翊钧其实不在乎,既然不肯用阿片镇痛,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陈实功非常的在乎,那之后,陈实功再也不肯单独觐见,要麽跟着李时珍,要麽跟着朱载堉。
「王御史,这又是发了大财?」朱翊钧看向了王谦,笑着说道。
王谦恭敬的递上了帐本俯首说道:「二十七万两黄金的帐册,在这里,陛下,要不,把燕兴楼交易行关了吧。」
「哦?」朱翊钧看完了帐目,有些惊讶的看着王谦。
王谦眉头紧蹙的说道:「臣倒不是怕不得好死,赚这个钱确实损阴德,但臣的阴德早就损完了,也不在乎这点了,臣主要是担心逐利之风,吹遍整个大明,到那时候,恐怕是礼崩乐坏了。」
王谦甚至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陛下当做替罪羔羊,推出去杀了平息民愤,因为吏举法那麽大的事儿,陛下根本不让王谦承担任何的责任。
至今,张居正都在奇怪,为什麽王崇古这个老狐狸,在吏举法这件事上,如此的积极且配合。
王谦作为一个士大夫,有逐利之风败坏天下道德的担心,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商人逐利之事,自古以来都持有批评的态度,比如《论语·里仁》孔子又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将『义』定为了士人的道德标准,将『利』定为了小人所求。
不仅仅是儒家,比如法家的态度也是如此,《商君书》就说:使商无得籴,农无得粜,要打击商人,迫使人口回归农耕;而《韩非子·五蠹》中,将商人认定为五蠹的一种,说商人蓄积待时而牟利。
《史记·平准书》记载了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武帝时,更是相继推行了算缗令和告缗令,对商人财产课以重税。
到了唐代时,规定工商杂类不得应举;到了宋代在《宋刑统》更是明文,延续『工商异类』不得参加科举;大明明太祖时候,更有商贾者,王者所必抑的结论。
但大明还好点,匠籍和临时户口的商籍,都是可以参加科举的,毕竟军屯卫所制度要搭配开中法使用,用得到商人。
比如王崇古家里世代行商,他是民籍,但如果要外出行商,就要获得商籍,才能行商,行商的经历,不影响他参加科举。
王谦家里祖祖辈辈世代行商,所以他很清楚,逐利成风,带来的危害。
王谦犹豫再三才说道:「陛下,大明革故鼎新,本来这逐利之风渐起,这燕兴楼显然放大了这种情绪,索性不如直接关了这交易行好了。」
「这燕兴楼交易行里,明明那麽多人磨刀霍霍,等着收割这些加了杠杆的钱,但还是有人前赴后继。」
「也不是直接关停,就现在燕兴楼只出不进,不准新票入市,不准小票买卖,大票一点点收回,期许三到五年,将燕兴楼交易行彻底关闭。」
「若是再需要钱的时候,再开门好了。」
王谦提出了一个初步的关停计划,有序关停,而不是直接和费利佩一样,关闭马德里金债券交易行一样,直接赖帐,燕兴楼直接关门赖帐,损失的是国朝和皇帝的信誉。
「你这个想法,朕也考虑过,很好,趁着这次金银价格剧烈波动,以贻害无穷为由,关闭好了。」朱翊钧思考了一下,认可了王谦的想法。
大明造船产业链已经完全成熟,人人做船东的计划,可以暂告一个段落了。
北方商人和北方资金,如果想要参加到开海事,已经可以顺着驰道到市舶司去。
朱翊钧也觉得这燕兴楼交易行,还是关闭了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借钱入市,已经影响到了大明的稳定,用王谦的话说,这交易行里,没有赢家,就只有幸存者。
其实这和朝廷财政政策有关,王国光虽然致仕了,但张学颜是个比王国光还要极端的保守派。
张学颜的想法是朝廷举债,成何体统?缺钱可以让势豪纳捐,势豪不肯纳捐就抄家!抄家还不够,就拿下倭国,再想方设法拿下南美洲的富饶银矿,而不是举债!
这就是大明国朝的极端保守派。
皇帝欠钱?天下都是皇帝的!
朱翊钧和王谦一合计,准备让燕兴楼关门,没想到引起了轩然大波,立刻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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