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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刺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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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那天最终还是庚野独力把别枝拉了上去。

他冲过去得太急,几乎要跟着她跳下去的架势也太不要命,硬生生拉住了她的代价就是,手臂狠狠剌过窗外的水泥台棱,刮下了一片血淋淋的伤。

算上之前关了门在这间储物室内打架留下的伤,浑身都是,也不差这一处了。

门外,看热闹的人被林哲轰走。

祁亦扬赶来收尾,安抚那几个被扣在储物室内差点出了心理阴影的体育生的情绪。

终于无人了的满是狼藉的储物室内,庚野和别枝坐在唯一的训练按摩床上。

少年脱下来衬衫,任旁边的女孩拿着棉花棒,碘伏,药酒,给他上药。

庚野背对着别枝,他身后有一片最狰狞的淤青,是刚关上储物室的门和那几个体育生动手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抄起凳子偷袭来的一下。

凶器么,已经在之前那声巨响后,四分五裂地躺在储物柜底下了。

它给庚野背上留下了一片立竿见影的青紫。他肤色原本就白,还是冷调那种,这样一片血色的淤伤密布,视觉效果上骇人得很。

起初庚野还没听到动静,但是身后棉花棒沾着药膏,擦着擦着,他就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像是呼吸的闷声。

“?”

庚野回头,牵动了背肌伤痛,他拧眉,不过不是因为疼,而是侧身坐在他身后的女孩,她一边耷着眼睫换棉花棒,一边无声地掉眼泪。

也不知道掉多久了,她哭起来总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也没表情,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种奇怪的、庚野从没见过的小动物。

但这反叫庚野眼神凝沉,以为她也伤了哪儿。

“…没有,我没伤到,”大概是察觉他想法了,别枝抹掉眼泪,安静地在碘伏瓶盖里蘸满棉头,“只是看起来,很疼。”

庚野长松了口气,骤然松弛下来,被牵动的背肌传递的痛感叫他眼角都抽跳。

他却松懒着声线:“你的痛点低到,连视觉也能传递了?”

“嗯,”别枝应声,抬眸,“你疼,我就疼。”

少女眼眸澄净,琉璃似的,不见波澜。不像说情话,像是在讲平铺直叙的事实。

庚野在她眼底兀地一停。

或许是几秒钟,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回过神,喉结在颈线上滑动,庚野闷咳了声,转回去。

藏在灿金色的碎发间,少年的耳廓微微透起红。

“…谁说我疼了。”

他嗓音刻意压低,故作镇定。

别枝给庚野用碘伏消过毒,又换上了药膏,最后林哲跑去买来的一包棉花棒和两管外伤药几乎要捏完了,才勉强盖过他全身上下的伤。

最后一处在颈后,别枝跪立在训练床上,将最后一点药膏挤出,然后拨起少年颈后的碎发。

跟着她一怔。

灿金色碎发下,藏在发际位置,刺着一串漂亮的花体英文字母。

【Midnattssol】

“这是…什么?”

“……”

大概是上药的时间太久,庚野靠着训练床旁的白墙,快睡过去。听见她的发问,停了几秒钟,他似乎很轻地笑了声,嗓音懒散也困倦,“文身,没见过么。”

他说得漫不经心,有种坏学生对好学生的调戏。

别枝用药棉轻擦过它之下的伤痕:“我是想问,这个单词什么意思,是英文吗?”

“挪威语,Midnattssol,它的意思是,”庚野说。

“午夜太阳。”

直到很多年后,别枝都能记起,自己在第一次听到那句挪威语时,胸腔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怦然。

后来她还去过它名字起源的那个国家,听过它另外的翻译,极昼,或是至日之梦。

也很美,但都比不过他说出口的那一刹那。

就像某个幻想被具象化,她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如望着极北之境内那颗在漆黑午夜里灼灼耀目的太阳。

那种情绪在她身体里积蓄,胀满,叫她指尖颤栗,凉冰冰地抵在了少年颈后的文身上。

指腹下原本松弛的肩颈薄肌蓦地绷紧。

庚野一顿,掀起了漆黑的睫。

“?”

在他回过身前,听见了耳畔,女孩颤如蝶翼的轻声:“庚野,不要再像今天一样了,好不好?”

少年停住,修长的背脊又松弛懒怠地靠回,他低声笑:“我哪样了。”

女孩沉默。

庚野却听懂了。

他靠着墙,翻坐过身,长腿懒懒从训练床上垂下,从低处挑起的眼神散漫又骀荡:“让你害怕还是失望了?但怎么办好,别枝,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是你对我有奇怪的期望。”

“我本来就是烂泥一块,连我家里人都不指望我能改变,你为什么就总想把我捏起来……”

少年漫不经心地蜷腹,上身向前倾压,凌冽好看的黑漆漆的眼眸凑近她,他瞧着她笑,

“你是女娲啊。”

“……”

别枝垂下了眼。

直到庚野靠回身前,忽然听见女孩轻而坚定的声音。

“不是。”

“?”庚野刚想笑她反射弧长。

就见别枝再次掀起眼帘。她细白的眼尾沁起余痕,长睫还沾着刚刚没流尽的泪。

像叫春雨濯洗过的琥珀色眸子,女孩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不要烂在泥里,庚野。”

像轻薄而锐利之极的刃,一瞬就划开了少年眼底的漆沉。

他转身,要下床。

只是在长腿踩实的一瞬,身侧女孩支起跪坐的腰,抬手揽住了他。

不等庚野僵住的身体反应,别枝就从他身侧环拥上来。

那是

一个轻极了的,柔软拥抱。

“是你拉住我的,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你说的那样,”女孩的呼吸洒在他颈后,烫得Midnattssol刺青微灼,“庚野,答应我好不好。”

那一刻是鬼使神差。

庚野嗓音干涩,喉结沉滚,“答应什么。”

“答应我,你会和其他人一样,会好好学习,遵守纪律,考进一所大学里。要平平安安地长大,不再打架,不再这样满身的伤。答应我你将来要变成很好很好的人,走很长很长的路,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去做一切她可能没有时间和机会做的事。

像午夜里那颗太阳。

别枝的指尖轻轻按在他颈后的刺青上,她阖上眼,眼泪无声地从睫尖坠下,落到少年颈后,又滑进他领口。

“答应我……”

“不要烂在泥里,要到云端去。”

黄昏被夜色消磨。

收尽余晖的室内清冷,寂静漫长。

在最后一抹晚色落入地平线前,少年轻叹了声,长腿踩地,起身。颀长的影子拉直,他侧回身,面朝女孩折低了腰腹。

庚野撑在训练床边坐着的女孩面前,抬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痕。

“…好。”

他语气薄,轻慢,又重于千钧。

“答应你的,庚野说到做到。”

-

因为高烧不退,别枝请了一天半的病假后,终于在周三下午重返岗位。

她的烧还是没完全退,中午离开家前量过,仍有38.3℃的余温,但比起昨天屡破39℃的高烧已经算低了。大一新生辅导员的工作实在太多,别枝也只能强撑着来。

办公室里似乎少了一批老师。

毛黛宁也不在。

“别老师,身体好点了吗?”对桌的徐成磊关慰地问。

“低烧,没关系。”

别枝扶着办公椅坐下,顺口问了,“毛老师他们有什么活动?”

“哦,大二他们军训了,昨天开始的。”

“这样…”

别枝了然。

山海大学的军训为了和新生繁忙的入学教育周错开,统一安排在大二学年刚开始,毛黛宁今年带大二物理系的,这会应该正在操场上受苦受难。

望了眼窗外的烈阳,别枝在心里同情了一下此刻的毛毛和明年此刻的自己。

“别老师,听说你和你男朋友分手啦?”

办公室里,身后方向兀地响起个女声。

别枝停了停:“嗯。”

女孩背影如常,像是丝毫没被这话干扰到半点情绪,仍是低头处理着昨天病假遗留下来的工作。

办公室里其余人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八卦。

“真的啊?我还以为他们瞎传的呢。”

“就前天中午,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堵在咱们理学院办公楼门外那个?”

“看着仪表堂堂的,可

惜了。听说迎新那天还去给志愿者送过饭不是,学院里传了好几天呢。”

“别老师,为啥分手了啊?”

“……”

别枝从花名册里抬了抬眸,语气坦荡又淡然:“我丁克主义,他不同意。”

像一瓢凉水浇下去。

热闹的办公室里顿时消停了不少。

别枝不意外,她最清楚,像八卦这种心思,都是当事人越捂着,别人就越好奇。

一针见血,最利落也最叫他们觉得无趣。

顺便还能给不少人省省心思。

果然,除了个别老师遗憾地问了两句“怎么留个学都学国外喜欢丁克了呢”之外,再没人好奇她和她“前男友”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别枝在办公室处理了大半下午的积压工作,又去楼上跟着开了个辅导员会。

四点多的时候,会议结束,她从椅子里起身,不由地晃了下。

“别枝,没事吧?”旁边女老师忙问。

“嗯,没事。”别枝扶了下额头,顺便试了,额温似乎又有点回升。

“我看你脸都发红了,是不是发烧没好,吹空调吹得?”

“可能有点。”

徐成磊正巧往外走,见状迟疑:“别老师,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晚上的查寝,还能去吗?”

会上刚安排了理学院辅导员们今晚突击查寝。

心理系大一六个班,分别在别枝和徐成磊两个导员手底下,约定俗成该是两位辅导员一起。

别枝放下手,温吞地笑:“没事,我等下去校外医院输液,退烧了就回来,来得及。”

“好吧,那你注意身体。”

徐成磊没有再劝,点头出去了。

一个人生病,一个人去医院,对别枝来说早是在国外留学时就已经习惯了的常态。

别枝输上液,看着冰凉的点滴次第落进输液管里,又顺着扎在静脉内的针管淌入身体。

痛感在手臂上隐隐约约,像隔了层纱。

她想高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连她的痛觉神经似乎都可以被麻痹,让那种痛意和独处人群中的孤独一样,被远远地隔绝在感官之外。

“好疼啊…”年轻的男女在别枝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输液的女生红着眼圈跟男朋友抱怨。

“疼吗?”男生皱着眉凑近,“来,我给宝宝吹吹。”

只是还没凑上去,就被女生破涕为笑地推开:“吹什么啊,你好烦哦。”

“哎,别乱动,再跑了针!”

“……”

大概是高烧作祟,意识都跟着混淆不清,别枝从两人身上收回目光,低头看见亮着的手机屏幕。

这会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按出了给庚野的拨号。

她下意识地捏紧手机,抬到耳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别枝停了几秒,垂下手。

熄下的屏幕里倒映出女孩长发下情绪淡漠的脸。

望着屏幕(),驛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猝然红了眼圈。

我好疼啊。

庚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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