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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03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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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片寂然的昏暗之中,傅斯岸沉默地站在衣柜外。

两人之间隔着一排柔软的衣帘,这一瞬,真正被兜头闷住的人却仿佛是傅斯岸。

近在咫尺的少年难过到了极点,却没有哀声抱怨,没有泄愤委屈。

只有一句轻而又轻的慨叹。

好辛苦啊。

活着。

对常人而言最简单的事,于舒白秋却这样辛苦。

要他独自一人淌过荆棘遍布,走完山遥水远的路。

之后,衣柜里再没了声音。

室内彻底陷入了默寂。

似乎是藏躲进衣柜中的舒白秋累极,再度睡了过去。

傅斯岸腕间的手表并未再发出任何异常提醒,表明此时的少年状况其实很平静。

所以,舒白秋大抵并没有傅斯岸想象中可能会诱发的幽闭恐惧症。

或许这狭窄密闭的黑暗,对舒白秋而言,也并非是恐惧。

反而会令他心安。

舒白秋会多少次地重回那漫长的三天昏暗?

又是以何种方式,恐惧或眷恋。

寻常人眼中的夺命浩劫,是创伤,是梦魇,是不堪再一碰的阴影。

对舒白秋来说,蜷缩在密闭的黑暗一角,却可能是像重新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他有多爱他的妈妈?傅斯岸想。

爱到经年梦见,在重逢的第一句话,是“妈妈,不担心”。

他还那么不爱哭,明明很容易就会被惹掉眼泪。

是不是也怕,会让妈妈忧心?

傅斯岸站在衣柜之外,许久都没有任何响动。

仿佛他也融没入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衣柜里低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息变得均匀,傅斯岸才伸手去碰到墙边面板,开了静音的室内通风,又调高了些温度。

男人还出外去客厅,额外拿来了两件外套。

两件都是今天午后刚被晾晒的衣物。

昨天今日,他们结婚以来的这两天,明城的天气都是少见的阳光正好。

之前有次,舒白秋曾经专注地摸看过自己的外衣。傅斯岸撞见,以为是那身布料令人不舒服,还问过了一句。

但舒白秋摇头,说不是,只是这件外衣上有阳光的气息。

他说衣料被阳光晒久了,味道会变得很特别。

与洗衣液或柔顺剂的不同,是一种独属的香气。

之后,月榕庄的管家就给这处院落添了一条特殊标记。

阳光好的时候,需要留一部分外套不进烘干机,而是放去晾晒区。

现下,傅斯岸就将晒过日光的外套拿了回来,悄无声息地挂进了衣柜里。

两件外套中有一件是傅斯岸的。尺寸偏大,款式更长,挺括地垂落下来。

遮过了少年仅有露出的一点皙白足尖。

傅斯岸

知道,舒白秋能精准地辨析各种繁复的颜色,能细心地察觉到有着微妙不同的香气。

无论心理或生理。

舒白秋都是个高敏感小孩。

旁人的恶意他不是感受不到,相反,是他曾感受到了太多。

那迟慢的反应,钝感的安静,只是舒白秋的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

只是为了他能活下去。

傅斯岸扫过腕表,舒白秋的心率正常,没有再度烧起来的迹象。

少年的反复高热似乎已经消退了,但身体仍还需要补足休息。

傅斯岸并没有再把舒白秋从衣柜中抱出来。

他不想强行将少年剥离出安全环境。

衣柜中已经清理出了所有可能伤人的硬物,内壁也贴上了软衬。

或许会窄一些,但不太会硌。

柜门只推上了大半,傅斯岸给衣柜留了一条缝。

他还更严实地拉紧了遮光的窗帘。

在这安静的黑暗里,让舒白秋短暂地躲一躲。

离开前,隔着成帘的衣物和柜门,傅斯岸又无声地向人道了声晚安。

‘好好休息。今晚已经没事了。’

无声的言语,牢稳地将人托落入夜色梦中。

***

同一天。

明城,城北监狱。

今天正好是新人入监的时间,虽然监狱的条例森严,不过也只是针对罪犯们的行为管理。

至于先坐监的老人们想要对着新人看乐子,那也是拦不住的。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

因为这次分配来的罪犯并不是什么新人。

相反,这儿还有不少狱友,是他的老熟人。

“呦,混子,又来了?这回是三进宫了吧?”

有狱友戏谑地扬声。

来人也嘻嘻哈哈地挥手打招呼,把自己当成会见粉丝的明星一样。

“这不是想你们了嘛,过来看看。”

直到被狱警警告,来人才吊儿郎当地收下了嬉皮笑脸,跟在狱警身后,去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等这人走过去,有人就忍不住问同监的狱友。

“这憨包还在给周铭卖命呢?”

“八成吧,你看他得意的那样子,估计又干成什么事了,等着出去后领赏呢。”

混子是明城本地人,从小就偷摸抢骗,无恶不作。因为做的混蛋事太多,才有了个诨名,叫“混子”。

这个名字一叫开,他的本名反而没什么人记得了。

三年前,混子唯一的亲人,仅剩的一个老爹也被他气死,连棺材本都被混子拿去喝了花酒。

之后没过多久,再无人约束的混子就加入了周铭的团伙,整天借着周铭的名号耀武扬威。

直到周铭被全国通缉,匆忙潜逃去金北地区之后,没能跑掉的混子被拘捕,进了监狱,他才终于安分了几天。

不过因为混子只是周

铭团伙的一个小喽啰,除了骗吃骗喝,甚至都没能真正参与过什么团伙行动。

他被判了一年刑期,之后就被刑满释放了。

出狱后的混子仍是原本的德性,他这种人,本也搅不出什么水花。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不久后混子却开始横行霸道,欺搅蛮缠,还说自己在给大哥办事。

本来没什么人把混子的胡话当真,但接着,混子还当真掺和了几桩生意。

这时才有人慢慢回过味来。

混子说的大哥,不就是他原本的老大周铭吗?

虽然周铭潜逃金北,隐姓埋名,但他的野心依旧未改,根本放不下原本在明城的大笔利润。

周铭之前涉足的产业之一,正是翡石。

和必然会被打掉的赌毒产业不同,在数轮的大规模扫黑行动之后,正规的翡石生意依然会得以留存。

周铭藏身的又是金北地区,那里正是翡石的重要原产地之一。

借着原料便利,假如周铭当真能继续翡石生意,说不定利润会比之前更为可观。

周铭自己已经不敢再踏足国境,他原本的那些手下也四散奔逃,基本都被抓得干净。

于是之前没什么用处的混子这种人,反而成了周铭这时最好的选择。

正如监狱中众人的闲谈,混子还在给周铭办事的消息,并不算什么秘密。

等到了监狱的午餐时间,众人一起用饭。

混子出现后,闲聊的那些话,也果然正如其他人所想。

“我怕什么?嘻嘻,有我大哥罩着呢。进来住两天权当休假!”

有之前跟混子相熟的人,不由问他。

“你那大哥跑去金北了,还能这么灵通?不是说他怕被跨国联合办案逮到,连在金北都不敢露面吗?”

“不露面就不能办事了?”混子撇嘴,“行了行了,别打探我大哥了,我是不会说的。”

他倒是机警:“进来前我被审了三轮呢,警察都问不出来的事,你们还想听?少做梦。”

旁人见状,又开始嘲他:“你说你这么护你那大哥,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他当替死鬼。他在外面潇洒,倒让你进里面蹲着。”

混子果然还和以前一样经不住激将法,闻言就道:“什么叫替死鬼?等我这回出去,就直接去金北投奔大哥,之后就不回来了。”

“以我这些功劳,去我大哥那里,什么荣华富贵享受不到?”

“哦——”

有人笑他。

“所以你真的知道周铭在哪儿啊。”

混子被将了一记,又开始装傻:“谁说我大哥叫周铭的?我跟你们说,别造谣啊!”

旁边人又逗了混子一会儿,见实在套不出什么笑话了,才终于作罢。

也难免有人感慨。

周铭这王八蛋运气就这么好?

跑都跑了,还能指使人继续搞钱。

到现在也没能抓到他,这人简

直跟泥鳅似的,溜滑。

这边聊得正嗨,混子一时兴起,动作幅度大了,抬手时撞了旁边经过的人一下。

混子自己并没怎么在意,照他的习惯,这时候还得反讹对方给自己说声对不起。

可就在这时,混子却觉周围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嬉笑的狱友都霎时没了声响,简直像是空气被突然抽空了一般。

“怎么了你们——”

混子不觉,还在嗤问。

直到他自己回头,看到撞见的是谁时,才猛地噎了一下。

混子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野鸡一样,瞬间没了声音。

因为身后那个刚刚被他撞到、面无表情的单眼皮男人。

居然是柳元辉。

混子之前一直仰仗着周铭的名号,拉大旗作虎皮。

所以他自然也清楚地知道。

往前推几年,在团伙还没被捣毁时。

——柳元辉才是周铭最好用的那把刀。

或许哪个老大手底下都会养几条狗,而且越疯越好用。

但无论团伙内外,对柳元辉的评价,都向来不觉得他是周铭的狗。

因为柳元辉不叫,也不咬人。

他只会干脆利落,直接捅出个对穿的血洞。

除了混子,旁边的其他人对柳元辉也颇有忌惮。

从这瞬间安静的氛围,也可见一斑。

尽管柳元辉七年的刑期,在城北监狱并不算最长的那种,他进来的罪名也是敲诈勒索。

但柳元辉的性格如此,极少有人敢去惹他。

且众人都听说过,柳元辉的身上八成还背着命案,目前尚处在侦查阶段。

甚至还有传说,讲因为柳元辉知道的太多,怕他哪天抖搂出来,周铭一度很想干掉他。

周铭还开了高价,想让人进城北,直接把柳元辉做掉。

不过传说的后半段更为清晰可信。

——这活根本就没人敢接。

不是那些人怕进监狱。

而是他们怕弄不掉柳元辉,却会被柳元辉反杀。

一见到柳元辉,混子之前的气势也弱了下去。

他这时还哪有胆量敢让人道歉?反而自己吭哧半天,憋出一句。

“对、对不起。”

混子的那一双肿泡眼,都被憋得活像只瘪金鱼。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对方似乎并未想和他计较。

柳元辉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就端着餐盘走了。

直到柳元辉走远,好半天,餐厅这一角才松缓了一点。

有人还安抚了两句被吓到的混子:“没事,他一直这么独来独往,很少理人。”

正如旁人所说,就连吃饭,柳元辉都单人单桌,并没有其他人近身。

柳元辉沉默地吃着饭,直到用完餐离开时,他才抬头,朝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元辉素来冷漠。

他上一次明显生出波澜的时刻,还是上回被探监时,那个男人过来的那天。

那天,柳元辉和那人达成了一个交易。

柳元辉原本以为,还需要再多等一些时间。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又听到了周铭的名字。

周铭做了那么多事,逃了那么久。

他会料到自己叱咤多年,最后竟是因为虐待一个小傻子,要彻底栽了吗?

柳元辉恶意地想。

周铭对赌情有独钟,不论赌牌,还是赌石。

所以当他听说舒雄带的那个小孩或许有赌石的特殊能力时,立即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心思。

只是周铭当时忙于走.私,无暇分心,才把这事先交给了柳元辉去办。

后来他终于腾出手,亲自去试探那个小傻子,却发现人的确是真傻了,连一点赌石的能力都试探不出来。

周铭由此相当不满。

而当时,周铭的地盘上正好有两个彝族人输了钱,欠的赌债太多,还不起。

本来这两人就要被按行规收拾,结果在真正动刀前,他们被吓丢了魂,直说自己有个秘密可以上贡——

他们知道,怎么才能让周铭手里的小傻子去摸石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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