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007(2 / 2)
仿佛正贯彻了他的话——
这只是他们两人的婚礼。
第一家酒店毗邻云山,举办户外婚宴的场地就正对着山巅,山景一览无余。
婚礼团队的人也在不遗余力地做着讲解,极力展现着这里的梦幻与浪漫。
这么热情的讲解倒是让舒白秋不怎么用费心应声,他只用听着就行。
听的时候,策划还时不时地会递来一些婚礼现场会用到的示例品。
样品原本是先展示给了傅斯岸,傅斯岸扫过一眼后示意向舒白秋,之后,策划人就开始把东西拿给舒白秋,还热情地让客人拿在手里细看。
舒白秋接了两次,一直站在他轮椅旁的男人忽然开口,问他。
“手伤还疼?”
舒白秋一顿,没抬脸,只摇头。
“不疼
。”
他拿着的东西被推轮椅的罗绒接了过去,怀里变得空荡,只剩下一双垫着衣袖的手。
细白的指尖只露出了袖管一点点,在傅斯岸的目光下,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全数藏进了袖口里。
傅斯岸问:“那是冷?”
舒白秋又反射性地摇头:“不冷。”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
是不是更应该顺着对方,说冷才对?
经过这些天的换药和休养,舒白秋手上的划伤已经基本痊愈,也没有留下什么伤疤。
但他接别人递过来的东西时,却还会用衣物隔开手指。
从没有直接触碰。
舒白秋犹豫着,在想要不要改口,但他被傅斯岸的目光注视着,已经开始后颈发凉,心跳加快。
在这无声紧绷的时刻,忽然有薄薄的阴影落下。
一个物件递到了舒白秋的面前。
那是一双麂皮手套。
舒白秋诧异抬头,就见傅斯岸的双手空裸。
——男人将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了他。
傅斯岸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没察觉舒白秋的担心,也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大不了。
他只说。
“冷就戴上。”
舒白秋接过手套,人还有些怔怔的。
一旁的策划人围观了全程,笑眯眯提议道。
“两位的手型都很修长呢,在婚礼环节或者请柬上可以做这方面的设计露出,肯定会很养眼。”
话题重新回到了婚礼设计上,策划开始继续介绍,舒白秋也慢慢地戴上了那双手套。
虽然说两人手都修长,但舒白秋的手骨比傅斯岸要纤小得多。
他戴傅斯岸的手套,手伸进去,就直接被遮住了整截腕骨。
麂皮手套干燥温暖,舒适稳妥地护好了手骨。
少年细白的双手,尽数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包裹。
***
从云山到花湖,再到滇池旁,看完三家酒店,傅斯岸果然来问舒白秋。
“喜欢哪家?”
舒白秋抿唇,神色间仍有茫然,似乎很难抉择。
他想说都可以,还没开口,迎面有风吹来,舒白秋没能忍住,掩唇闷闷咳了好几声。
这几天明城降温,虽然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晌午时分,室外依然会有冷风。
傅斯岸看了他一眼,道。
“先回去,慢慢选。”
舒白秋被重新带上车,傅斯岸没有一起,似乎要去其他地方忙。
那双麂皮手套也还一直留在舒白秋的手上,没被收走。
回到月榕庄,舒白秋才将手套摘下,拜托罗绒送去干洗。
等他吃了点东西,罗绒又拿来了电子体温计。
直到量完体温,少年才去休息。
确认完小舒先生的状况,罗绒拨通了老板
的电话。
电话那边隐约有些嘈杂,几秒后,背景音安静下来,才响起傅斯岸的声音。
“说。”
言简意赅。
罗绒汇报了舒白秋的状况,少年一切正常。
幸好有这些天的休养,即使今天有风,舒白秋也没有受凉生病。
“嗯。”
傅斯岸听完,照例没说什么,似乎已经准备挂断了。
罗绒却又多问了一句。
“老板,小舒先生的状况已经好转,之前暂时搁置的心理治疗,最近需要去医院继续吗?”
电话那边停了一瞬,但这停顿极为短暂。
“不行。”
傅斯岸的回答断然干脆。
罗绒额角轻动,立时应声道。
“是。”
电话那边却再度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我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有好转,但我不认为他的心理状况有恢复。”
“他不是那么简单能被安抚好的。”
罗绒微顿。
“你猜有没有人在他面前表现过嘘寒问暖、百般关怀,只为了骗取舒白秋的信任,攻破他的防线?”
傅斯岸说的是问句,语调却没有任何的升扬。
他只是在做最冷静的陈述。
“舒白秋的阴影太重,这不是吃几顿饱饭、安生睡几晚,就能消解的。”
少年经历过太多次的欺凌与哄骗——甚至有人可能开头对他越好,后面就下手越重。
哪怕是这几天来,无人打骂,吃穿不愁。
舒白秋或许也从未有过真正的放松。
“是。”
罗绒低声。
“属下唐突了。”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而傅先生——
傅先生的吩咐依旧简明扼要。
“我会安排他做自评量表,看他对心理治疗的接受程度。”
“继续留意他的状况,不要有疏漏。”
罗绒的应声更为肃然。
“是。”
这通电话,独自在休息的舒白秋并不知情。
直到一个小时后,舒白秋拿到一份心理自评量表,还有些茫然。
“对不起……我看不懂。”
少年习惯性地,用最安全的方式作答。
视频那边的医生相当有耐心:“那我来念,你只要回答就可以。”
舒白秋点头。
他被问了许多状况,答复时也都选的最健康的选项。
每个回答都尽力乐观开朗,没有展现出任何问题。
不知道这样有没有让傅先生放心。
舒白秋想。
做完这场问答,舒白秋又被放回去休息。
他独自待在阳光很好的客厅角落里,尽量保持少动。
之前被看管的时候,舒白秋就一直这样。
今天他无意间被傅先生留意到了手,更是尽可能少去乱碰。
偏晒的午后日光下,少年寂然无声。
好似一盏端雅的、寂然摆放的墙角瓷瓶。
直到傍晚,舒白秋得知需要外出。
他也乖乖听从所有安排。
但等到了目的地,看见熟悉的地点,少年的心脏却倏然空跳了一拍。
观瑰会馆。
……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儿?
瑰,美玉。
观瑰会馆,正是有意寻求翡石尖货的收藏爱好者们,聚集会面、交流交易的场所。
也是之前,顾一峰常常会带舒白秋来的地方。
不算美好的回忆扑面涌来,舒白秋忍不住在想。
为什么来这里,是不是自己被发现了什么端倪,又或是他被开发出了新的用处?
耳膜上的心跳声声聒噪。隔膜之外,隐隐还传来了傅斯岸的声音。
傅斯岸在问。
“顾一峰快到了么?”
随行的助理旋即答道。
“在路上,路况通畅,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
下一秒,傅斯岸低沉的嗓音倏然变得更近。
“怎么了?”
那是在问舒白秋。
他被注意到了。
傅斯岸回头,一眼瞥见了轮椅上的舒白秋。
少年其实没有任何动作,只有一脸纯粹的苍白与木然。
傅斯岸却皱起了眉。
“舒白秋?”
直称其名的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傅斯岸眉骨微沉。
他知道舒白秋有阴影,也做过最糟糕的预想,现在发现,对方受惊的反应竟是真的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随行众人也都看了过来,有人想要上前,却被傅斯岸抬手拦住了。
原本尚显嘈乱的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傅斯岸倾身,直接把轮椅里轻薄如纸片一样的少年抱了起来。
“舒白秋,”
傅斯岸重复着对方的名字,沉声叫他。
“看着我。”
两人面对面,相距极近,男人直视着怀中人的眼睛,把自己的轮廓清晰地烙印在对方的瞳孔中。
“今天这里不会有人打你。”
傅斯岸咬字极稳,再清晰不过地告诉对方——
“是打你的人要来向你道歉。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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