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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都很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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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家男人的惨状很快传到李玺耳朵里,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李玺撞撞魏禹的肩——他自己的肩膀是撞不到的,只能用头,“不是说让我‘学会妥协’‘学会接受’吗, 你又去忙活什么?”

“是啊。”魏禹调弄着馅料, 唇边溢着浅笑。

李玺又撞了撞他,“这种时候,你就该说‘还不是因为心疼你’。”

魏禹一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李玺当即抱住他, “我也心疼你。”

灶间的宫人们纷纷掩唇轻笑, 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李玺问:“你怎么做到的?”

魏禹一边捏小笼包,一边不紧不慢地给他复盘。

他先是找到郑嘉柔, 提出一种可能,询问她的意见,结果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郑嘉柔选择勇敢地站出来。

这次,不是为了爱人, 不是为了儿子, 而是为了她自己, 也为了这世间像她一样的女子。

郑嘉柔的选择, 直接鼓励了窦卿依。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窦卿依。

魏禹和窦卿依没交情, 好在李云萝有, 于是他便借着“弟夫”的便利, 请李云萝做说客。

李云萝是个聪慧的女子,也了解窦卿依的脾气, 三言两语说说服了窦夫人——为什么是窦夫人呢?

因为窦卿依从始至终都很坚定, 根本不需要她说服。只是处在混乱中, 一时找不到头绪, 一旦有人帮她燃起一盏烛灯,她便会奋不顾身冲破黑暗。

这就是为什么,魏禹说,事情的关键在窦卿依。

倘若她自己没有心气,瞻前顾后,软弱犹豫,别说一盏灯,就算给她一个大太阳,她都走不出来。

至于太后,是魏禹计划中的“会心一击”,是专门针对窦老夫人的。

如果说窦卿依是关键,窦老夫人就是挑大梁的那个,只有把她忽悠到了,这件事才能成。

魏禹在大理寺办差的这些年,有案查案,没案子的时候也不像旁人一样吃酒赌钱、打马游逛,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卷宗。

他对朝堂局势、地方政绩、门阀世家的了解,一大半是从卷宗中看来的。

比如这位窦老夫人,当年就因为窦尚书要纳妾,她一气之下举着大棒子追了窦尚书三道街,差点被先帝撸去诰命之身,最后还是窦尚书自己妥协了。

如今老子,性子稳了,骨子里的血性却没消。

所以,魏禹才布下这最后一步棋——借太后的口告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窦家男人“感同身受”。

要想“感同”,先得“身受”。

李玺乐不可支,“这下,他们可算是实实在在地‘身受’了!”

魏禹勾着唇,把小笼包一只只放到蒸屉里。

李玺从他左边转到右边,偷偷抓了一把牛肉干塞进嘴里——魏禹不许他多吃,上次吃多胃疼了大半宿——完了还机灵地转移魏禹的注意力。

“棋还没下完吧?下一步是谁?”

“把盛牛肉的碟子从袖子里拿出来,午后,我便带你一起去。”说这话时,魏爹头都没回。

李玺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听话地把

牛肉干放了回去。不过,在放回去之前,还是悄悄往嘴里塞了一条。

魏禹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娘娘短了你的吃喝。”

“明明是你,不要赖在祖母头上。”李玺鼓着脸,嚼着肉干,像只小仓鼠。

“你最近吃太多了。”魏禹捏捏他的脸。

“我还长个子呢,又不像你,都是二十四岁的‘叔叔’了——哦,过了年二十五,魏、叔、叔!”

魏禹把手贴在他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李玺吃得不少,却不怎么长肉,然而这并不是好事,而是脾胃不好。

太后告诉魏禹,是李玺出生不久那场病闹的,这些年一直没调理回来,所以他才会日日亲手给李玺做膳食,限制他吃那些杂七杂八不好克化的东西。

李玺也不是非吃不可,就是喜欢偷吃,被抓包,被魏爹批评一顿,然后用更美味的食物作补偿……这其中你来我往的愉悦感。

魏禹管教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逗魏禹呢?

吃完午膳,两个人一起去见了顾执。

他就是魏禹说的“下一步棋”。

顾执被李玺关在少府监,接连几天都没放出去,而他也一直闭着嘴,从始至终都没供出窦尚书。

魏禹查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窦尚书自己沉不住气,被他诈了出来。

当年,顾执尚未科考,带着一兜子干谒诗,千里迢迢从柳州来到长安,拜访了许多能臣名士,却屡屡被拒之门外。

本以为科考无望,没想到竟被点为了一甲第二名。

大业的科举考试不是“糊名制”,也没有殿试,可谓是“一卷定成败”,尤其是前几句,俨然是主考官说了算。

元始三年,原礼部尚书族中有子弟应试,为避讳,没有担任主考官,由礼部侍郎代替。

那一年,除了顾执之外,得中一甲的皆为门阀贵子。

而当时的礼部侍郎,就是窦尚书。

这份恩情,顾执一直记在心里,虽不会趋炎谄媚,但在私下里会称窦尚书为“恩师”。

魏禹无情地揭穿了背后的隐情:“您可知,头甲第二名本该是原尚书家的子侄,一位姓崔的考生,窦尚书为了打压崔家,这才提拔了您……”

顾执微微一笑,淡然道:“不管背后隐情如何,我的机会都是恩师给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他,小王爷就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工夫了。”

李玺:???

我什么都没问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不耽误他直入正题:“枉你读了这么多书,还考中了第二名,还不如我一个小纨绔想事通透。”

顾执不由笑了,“王爷此话何意?”

“就拿我娘亲的事来说吧,书上不是说了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别人家有女儿和娘亲,就不应该尊重一些吗?”

顾执摇摇头,郑重道:“顾某所为并非针对长宁郡君,而是维护礼法规矩。”

“你心目中的礼法规矩,就是女子必须三从四德、活该受苦受难吗?”

顾执抿了抿唇,缓缓道:“世间阴阳,不就本该如此吗?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

“什么叫‘本该’?顾寺卿心中的‘本该’就是为了讨好男人写下的《女诫》吗

?”

李玺冷冷一笑,“书昀兄尊你为恩师,我也尊敬你从前为大业百姓做出的政绩,可是今日,我真的很失望。”

顾执神色一怔。

不是为了他的失望,而是他口中的百姓。

“小王爷心中也有百姓?”

李玺翻了个白眼,窝到魏禹身后,不想搭理他了。

魏禹道:“圣人以下这一代,再没人比福王更心怀百姓。”

顾执看着李玺,若有所思。

他一心为政,踏实做事,却又差了些谋略和眼光,不然也不会被窦尚书利用。

魏禹缓缓言道:“下官听闻,顾寺卿的生母也是二嫁之身,全靠一双巧手,缝制衣衫,做绣帕子,供养您读书。”

“不愧是魏少卿。”顾执一顿,言语间听不出喜怒。

魏禹握了握李玺的手,汲取到足以硬下心肠的力量,“只是,令堂在怀上胎儿之后,精神不济,双手浮肿,再也拿不起绣针,只能靠替人浆洗勉强维持生计……”

顾执喉头微动,背过身,闭上眼。

但他没有阻止魏禹。

他不想妥协。

“许是劳累太过,生产时体力不支,竟……一尸两命。”

“听说是个小娘子,若能平安生产,如今也该有长宁郡君那么大了吧?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像郡君那般有才情……”

“别说了。”顾执背着身,双肩微颤,低声道。

魏禹并没有停下,反倒加快语速:“或者像长宁郡君那般命途多舛,白白与心爱之人蹉跎十余载,好不容易与亲子重逢——”

“别说了!”顾执弯下腰,拄着窗颤声道。

“……如今还要受到所谓‘正道之人’的羞辱,还要被当成靶子,说她坏了礼数规矩……”

“我叫你别说了!”顾执终于崩溃,转过身,红着眼眶,嘶声低吼。

李玺紧张地抠住魏禹的腰带。

魏禹身体紧绷。

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大理寺中的刑讯手段,他是最娴熟的,这其中最厉害、最有用的,绝不是那些伤人刑具。

而是攻心。

然而,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那毕竟,是他的恩师。

走出少府监时,魏禹踉跄了一下。

李玺连忙扶住他,心疼道:“放心,我不会罚他,也不会让圣人罚他,我都查清楚了,顾执是个好官,极得百姓爱戴,等此事了结了,还派他去做州牧……”

“如果你觉得离开长安太辛苦,那就让他去太学,教导学子们,培养出更多、更有才能的寒门子弟,成不成?”

“多谢。”魏禹握着他的手,轻声道。

“你为了一个外人谢我?”李玺皱了皱鼻子,“我不高兴了,你得哄我。”

“不是为了别人,只是谢你,疼我……”

魏禹揽住他的腰,压上那双紧紧抿着,努力表演不开心的唇。

“这还是在官衙里呢~”

“猴急猴急的~”

嘴上抱怨着,身体却无比配合。

***

顾执在学子中极受尊崇,魏禹狠着心肠攻克他,就是为了让他去摆平那帮闹事的学子。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书读得不多,没经历过大事,因着一腔热血被人利用,若没人

引导,就毁了。

顾执与其说妥协了,不如说是被李玺和魏禹点醒了。

是啊,人人都是女子生的。

女子付出的辛苦并不比男子少。

凭什么要求她们三从四德,却从来没人写过《男诫》、要求过男人?

李玺把顾执放了出来。

学子们成群结队地过来看他,为他鸣不平。

看着那一张张激愤不平却又稚嫩年轻的面孔,顾执最终下定决心。

“不知道窦尚书现下如何了,诸位可愿随我去窦府拜会?”

学子们都愿意。

一路上,他们争先恐后地说着,窦家女人多刁钻、多不守妇道,竟然撇下家里的男人搬到京郊去了,留下一帮男人怎么过日子?

顾执淡声道:“没了女子,窦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学子们一怔,“似乎……确实……有点……过不下去。”

“窦家的娘子在京郊过得如何?”

“可好了!听说昨日还杀猪宰羊,喜喜庆庆,准备过年呢!”

顾执扯了扯嘴角,“如此看来,男人更需要女子,而不是女子必须靠着男人。”

学子们:“……”

他们单知道窦家过得很惨,却不知道这么惨。

从外院到内堂,偌大的宅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这里扔着一只恭桶,那里丢着两堆破布,孩童的衣裳、玩具居然混在一起,有的还沾着……

呃……

堂堂尚书,三品大员。

后族之家,百年望族。

居然……是这样式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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