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本地人(2 / 2)
李伴峰正要问个明白,忽听肖叶慈道:「恩公啊,那个驴子吃煤炭的!」
肖叶慈所说的驴子,离李伴峰不远,灰毛,长耳,大脸,从外观上来看,确实是头驴。
赶驴的老汉从车上的麻袋里,铲了一锹煤,送到了驴子嘴边。
驴子嚼着吃了,吃过之后,还「嗯啊嗯啊」的叫了好几声。
外边春寒料哨,但山洞里人很多,有些闷热。
这头驴子每叫一声,都会喷吐出浓浓的雾气。
不只是这头驴子,其他拉车的牲口都有共同的特点,他们每次呼吸都会喷吐大量的白雾。
这明显不是牲口在呼吸,这是蒸汽机在喷汽,
「这些是内州的牲口吧?看着像牲口,其实是机器。」
谭金孝摇摇头道:「他们不能算是内州来的,他们和老陈的媳妇儿一样,说不清是哪来的,
有人说他们是地里长的,有人说他们是水里生的,还有人说他们是虫子变的,有人说自打三头岔有人那天起,就有他们,
内州打过来的时候,他们也不和内州来往,普罗州来人了,他们也不和普罗州人亲近,
外州的人想把他们带出去研究,可一旦离开三头岔,他们走不多远就完了,
身子骨支离破碎,魂魄也没处找去。」
李伴峰摸了摸身边一头牛。
那头牛看了李伴峰一眼,有些生气,有些戒备,还有些畏惧,他叫了一声,
躲到了主人身旁。
看着那头牛厌恶的眼神,李伴峰乾笑一声:「他们这性子还挺特别。」
谭金孝点头道:「确实不一样,他们只和三头岔的人亲近,在三头岔有家的人,只要和他们对上了眼,他们就愿意跟着过日子。」
李伴峰问道:「有没有哪个和你对上过眼?」
谭金孝低着头,小声说道:「要是真有那麽一个,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李伴峰挑起帽檐,膛目结舌:「你刚说嘛玩意?他们还能生孩子?」
谭金孝点点头道:「能啊!有的生出来是人,有的生出来和他们差不多,还有的生出来之后自成一脉,两边都不像!」
李伴峰说不出话了。
他又看向了那头牛,不知道该怎麽称呼这类生灵。
叫他们机器肯定不合适。
叫他们机器人?
貌似也不合适。
「你们平时怎麽称呼他们?」
谭金孝道:「我们平时叫他们本地人,因为他们从不离开三头岔。」
本地人?
本地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称呼让李伴峰产生了一些联想。
「没有一个本地人离开过三头岔麽?」
谭金孝想了好半天:「有倒是有,太远的事儿我记不住,咱就说眼麽前的,
前些年有个钻山采药的小伙子,攒了不少钱,离开了三头岔,据说有个本地人和他亲如兄弟,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至于那本地人长什麽模样,这说法就多了,有人说是一只猫,有人说是一只鸟,有人说是一匹马,还有人说是他常用的一把枪,传是这麽传的,可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我也吃不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跟着人流往前走。
走了整整一天,李伴峰闻到了一股带着腥味儿的湿气,
这是河流和湖泊特有的腥味儿,李伴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听到了浪花拍打岩石的声音!
潮声!
李伴峰跟随着人流向前走,路越走越快,人流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过多久,狭长逼仄的隧洞到了尽头,汇聚在一起的人流散开了,因为前方十分开阔,让奔波了一路的农人有了充足的活动空间。
李伴峰站在沙滩之上,往远处望去,
他看到了从顶棚延伸到水面的石柱,也看到从水下延伸到棚顶的石笋,他看到了缥缈隐约的雾气,在黑暗之中缭绕纠缠。
景色确实壮观,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李伴峰看到了海。
他在空间极度压抑的洞穴里,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海面。
这事情没法解释,洞穴的墙壁在这里消失不见了,又或者说是到了李伴峰的视线之外。
但李伴峰依然能清晰看到斑驳的岩石顶棚,和顶棚之下波涛汹涌的大海。
呼!
海浪涌上岸边,震耳欲聋的潮声在洞穴之中反覆回荡。
李伴峰捧起一些海水放在了手心,水很凉,也很清澈,关键还没有外州海水的那股咸味,他回头问谭金孝:「能喝麽?」
「能!」谭金孝点头道,「介和外州不一样,介海水是淡的,而且比外边的水乾净得多!」
李伴峰正打算喝一口,尝尝滋味,忽听身边有人打起来了。
「你这土给的不够,我刚卸车,土墩就在那摆着,你才给我换了多少?咱们就在这比一比,哪堆土更高。」
「你说这些都没用,咱们看秤,不看堆,一斤换一斤,不换你拉走。」
「你这秤肯定不对,今年土涨价了,你还不给够份量,你这太坑人了!'
一个农人和一个船老板打起来了。
谭金孝压低声音道:「七爷,这就是换土,拿旧土换新土,还得添钱,
农人挣两个钱不容易,家里六成粮食都交了租子,剩下四成,两成留给自己吃,一成拿到集上卖,还剩一成,全都用来换新土了。」
李伴峰问:「这新土是哪来的?」
谭金孝朝着远方望了望:「养土岛来的,这岛挺远的,开船去,一来一回得三五天,土市的农人把旧土送到海市来,交了钱,换上新土拉回去,
海市的船,拉着旧土去养土岛,把土卸下,装上新土再回来,这就是一年一度的换土,无论土市还是海市,这都是大活。」
确实是大活,尤其是对土市农人而言。
一个老农刚装了一车土,李伴峰看了看数量,问道:「这才能铺多少地?有半亩没有?」
「半亩?」谭金孝摇头道,「七爷,说笑了,十车土,都铺不上一亩地!
换土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从秋收完事儿,就得开始换土,除了过年歇息两天,整个一冬都没得来回跑,就这麽拼命,到了开春,这土还换不完!」
李伴峰看着远处还有不少人赶着牲口,拉着土,往岸边走,人群在狭长的洞穴之中川流不息,就像·——·
就像一辆正在山洞里行驶的火车。
「为什麽不用火车运土?」李伴峰正琢磨这事儿,「用火车把旧土拉过来,
不比用牛车马车快多了?
而且也不用这麽多农人往这走,直接雇一批装卸工人就够了!」
谭金孝叹了口气:「理是这麽个理,可东家说了,不能修那麽多铁路。」
「为什麽不能修?人市不有的是铁路吗?『
「七爷,那人市的铁路,是为了运货的!运货是为了地下城的生意,这是当紧的事儿呀!」
李七觉得这话更有问题:「换土是为了种地,种地是为了吃饭,吃饭这事儿不当紧麽?」
谭金孝无言以对,这事儿也不是他定的。
李伴峰倒是看出端倪了:「春种秋收,冬天再来个换土,这是一年到头,都不让人闲着,对吧?」
谭金孝点点头:「就是不让闲着,闲着怕想事几儿,七爷,之前不让你去土市,也是这个道理,
土是农人的性命,换土的时候,咱们要是去土市,东家要是把海市这条路给堵上,土换不出去,一年没收成,农人这日子可怎麽过?
所以要收了土市,得先拿下海市。」
「你们以为海市就这麽好拿?」旁边一名船夫,穿着黑裤子,蓝褂子,戴着一顶斗笠,冲着两人笑了笑。
谭金孝看了船夫一眼:「关火洞,你来的真巧啊。」
关火洞摇头道:「这可不算巧,你们说话的动静太大了,我早就盯上你们了。」
这位就是海市的瓢把子,关火洞,他是云上的窥修,从海岸边,到海面上,
到处都是他的钩子,哪怕宅修有不易被人察觉的特性,却也很难躲过他的耳朵。
李伴峰上下打量着关火洞,很严肃的问了一句:「你这名字有什麽说道麽?」
关火洞皱眉道:「这和你有什麽相干麽?」
谭金孝在旁边解释了一句:「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意思是洞若观火!」
李伴峰一证:「这我还没想到啊!」
谭金孝赞叹一句:「一般人都想不到,关火洞这名字有文采,人家是念过书的!」
两人一说一笑,似乎眼前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关火洞笑了:「老谭,你死到临头还跟我这耍宝,我给你提个醒,下辈子来海市,说话别这麽大动静,这动静显得你蠢,显得你笨,显得你没长记性!」
话音落地,关火洞眼神一转,盯住了李七,右手一握,成了拳头。
话是冲着谭金孝说的,手段是冲着李七用的,这一下他用尽了全力,就算杀不了李七,也得让李七变成个废人。
谭金孝还没反应过来,李七捂住胸口,像犯了心脏病似的,倒在了地上。
这怎麽回事——
谭金孝愣住了,李七能帮他取出来记号,难道他没把自己身上的记号取出来?
「别替他着急,现在轮到你了。」关火洞笑呵呵看向了谭金孝,刚要拳头,忽觉身后站着一个人。
李伴峰站在他背后,微微笑道:「我看是你着急了,现在刚轮到你,还没轮到他。」
PS:地下海的尽头,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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