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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章 穿丝绸高雅,穿麻衣卑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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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立刻厉声训斥道:「休要胡说!也就是这全楚会馆文昌阁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你这一句话,士林就要对你喊打喊杀!」

申时行看了眼骆思恭,骆思恭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阴影里,示意二位继续,当他不存在就是。

骆思恭也不是有意偷听,皇帝给他的命令是保护张居正,万一申时行要刺杀张居正呢?不可不防!他这个人轴得很,陛下说什麽,他都不打一点折扣的执行。

当然骆思恭的嘴很严,顶多会告诉陛下,不会告诉旁人。

养一个人和养一条狗有什麽区别吗?任何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一定会被千夫所指,会遭到所有人的谩骂和攻击,因为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两者高低贵贱,截然不同。

可是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人是环境的产物。

倭国人就不知道极乐教的危害吗?倭人当然非常清楚,一些倭人被极乐教众骗去做了人牲祭祀,他们的家人十分的痛苦,但在倭国的环境中,没人可以当众批评极乐教的不是,因为周围人都在信仰,只能附和,这也是丰臣秀吉必须要请皇帝圣命的原因。

大明皇帝要封禁,作为幕府就只能遵从,毕竟大明的火炮火铳就堵在京都的门口,甚至把京都都给烧了,这样一来,丰臣秀吉就可以把这些极乐教徒的受害者们团结起来,将枪口对准极乐教。

驯化人的方式也非常简单,潜移默化,人会被环境所驯化。

「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张居正已经彻底清楚了申时行的打算,保证大明是世界的中心,营造大明世界中心论,维持大明天朝上国的地位,就可以千里之外,驯化蛮夷。

大明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不容置疑的!

谁质疑谁就是反对先进丶反对自由丶反对文明!

大明的生活方式,就是普世标准,大明的一举一动,远在泰西的夷人都要小心的对待。

这就是申时行的打算和图谋。

大明开海后,离大明近的地方,有了极乐教,离大明远的地方,有了大光明教,这两种教派的出现,就说明了这种天朝上国自带的规训能力,在发挥着作用。

只能说松江府实现商品经济之后,斗争形势非常的严重,严重到申时行这样的老好人,在斗争中,成长成了眼下的模样,极其锋利。

「我在松江府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一些个富商巨贾,总觉得在大明待着不够安全,想方设法的离开大明,的确,违法乱纪要被抄家,这的确不够安全。」申时行说起了自己在松江府遇到的另外一个难题。

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利得税已经超过了七成,宁愿交利得税也要逃离吗?」

申时行摇头说道:「他们会把自己的白银,在腹地换成货物,然后顺着太平洋航线,到大洋彼岸的秘鲁总督府的富饶银矿换成白银,随后将这些白银,转移到他们在南洋的大庄园里。」

「之所以选在南洋这个看似危险,实则安全的地方,是他们的生活,离不开大明。」

「这种行为完全是合法的,他们的离开缴纳了足够的税务。」

南洋看起来有些危险,毕竟是大明朝廷直接影响范围,仍然可能被抄家。

但其实安全无比,只要税务没有问题,总督府就会保护他们的利益,毕竟这些人带来了真金白银,而这些真金白银,变成了总督府汉乡镇的各类产业。

而且因为总督府武力威慑,等闲的夷人,根本不敢对这些人动手。

只要不是税务丶阿片类毒物丶造反的问题,大明朝廷也不好追责。

逃跑这种做法是极为合理的,浙江还田,浙江势要豪右们就被抄了个底朝天,南衙的势要豪右因为反对拆分南衙被皇帝拷饷,这桩桩件件,都在加速富商巨贾丶势要豪右的离开。

申时行继续说道:「所以,要构建大明中心论,这些人即便是离开,他们也斩不断和大明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银子,最终都会慢慢流向大明,一如泰西的银子一样。」

西班牙和葡萄牙被泰西诸国嘲讽为朝贡国,象徵着财富的白银丶黄金,源源不断的流入大明,一船又一船的货物流向了泰西,哪怕是费利佩有心阻拦,但实在是无法放弃和大明的商贸往来,所以在许多决策上,就显得非常被动。

西班牙珍宝船在新世界抢几年,都不如一船货物值钱。

要让大明成为世界真正的中心,这些跑到海外的商人们,他们人可以跑,他们的银子,最终还是会以各种方式流回大明,一旦大明不是世界真正的中心,这些人的银子,会流向他们认为的彼岸。

「我不在浙江丶也不在松江府,我无法切身体会到这些变化,你说服了我,你的这个主张,我认可了,王次辅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他明白说明情况。」张居正又看了一遍奏疏,确定了申时行的主张。

申时行回京是要做阁老的,他的这个主张,可能是日后数年数十年的国策,这是大事,张居正的认可非常重要。

申时行面带犹豫的说道:「学生倒是不担心王次辅,王次辅是个很务实的人,也是可以说服的,但是沈宗伯是个骨鲠正臣,海文忠走后,沈鲤乃是清流第一臣,很难说服他。」

在申时行眼里,沈鲤和海瑞都是一类的人,很难被说服,而且也不愿意变通,大明中心论的论述,很容易被骨鲠正臣反对,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像谗言,皇帝要是因为这种中心论自满膨胀,学了唐玄宗,那才是天塌地陷。

申时行觉得陛下不会沉迷于这种鲜花锦簇,因为拍马屁,从来没有得到过陛下的肯定,反而会招致训斥。

「哈哈,你刚回来,对京师的一些变化不太了解,礼部最近在搞大明常胜论,和你这个大明中心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是人都会变,大宗伯也变了,简而言之,清流已经把大宗伯开除清流了。」张居正在学生面前,已经非常克制了。

这件事其实非常可笑,沈鲤如此骨鲠,居然不是清流。

张居正不了解南衙丶松江府的变化,申时行也不了解京师的变化,沈鲤这个过去的清流第二骨鲠,现在已经是在清流眼里,已经是万士和坐一桌的谄臣了,沈鲤也不在意,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的事儿。

「大宗伯,不是清流了?!」申时行惊骇无比,甚至差点吓得站起来,海瑞和沈鲤的关系极好,能得到海瑞的肯定,沈鲤的德行完全没有问题。

张居正也是满脸的五味杂陈,他摇头说道:「虽然非常离奇,但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情况,瑶泉啊,你说这清流评判一个人是不是清流,到底是什麽标准?非要跟陛下对着干,才是清流?」

张居正非常不喜欢清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否则杨巍也不会在海瑞离世的时候,试探张居正的态度了。

清流把沈鲤开除清流是毫无道理的,沈鲤他甚至不贪不腐。

王谦前往松江府做知府前,编纂了《清流名儒风流韵事》,那些个标榜自己是清流的,有几个是清廉的?外室养了一大堆,甚至在西土城弄了个外室坊,乌烟瘴气。

外室坊就是清流丶名儒们外室集中住的地方,西土城有一个坊,都住的是这些外室,简直是有辱斯文。

「学生不知。」申时行只觉得怪异,若不是海瑞替这些清流挽回了一些尊严,这些清流的名声,早就被他们败坏光了,非要跟陛下对着干,不是清流,那是反贼。

申时行的奏疏引起了轩然大波,朱翊钧没有按照惯例快速做出批示,而是等待朝臣们进行充分讨论,再决定是否要推行,朱翊钧万万没料到,最先等到的是礼部尚书沈鲤。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沈鲤恭敬见礼。

朱翊钧笑着问道:「免礼,大宗伯是来反对大明中心论的吗?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合礼数,但如果能够在海外建立大明是世界中心的广泛共识,朕以为还是很有必要的,本来也是事实。」

为了规避中心论造成的傲慢危机,朱翊钧特别声明,这种建立方式,是基于事实的,同样范围也是海外,而不是大明腹地。

「那倒不是,臣对大明中心论是非常认可的。」沈鲤摇头说道:「大明开海如火如荼,申侍郎所言,倒是切中了要害,朝廷从来没有考虑过在海外到底应该用何种礼法。」

「这种一言一行,起居坐卧都离不开大明的叙事,倒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臣发现,中国最先有了历史,而后充分的利用了这些经验和规律。」

「哦?」朱翊钧眉头一挑,原来沈鲤是为大明中心论补充例证来了。

「尚书,就是最早的史书,尚书第一卷虞书,为《尧典》丶《舜典》丶《大禹谟》等。」沈鲤解释了下为何说中国最先有了历史,并且充分利用这些经验和规律。

因为尚书本质上就是一本史书,记录了虞夏商周各代的典谟训诰誓命等文。

「而且现在有了龟甲兽骨文,可以对周之前的事儿进行印证。」沈鲤告诉陛下,这是事实,可以考证的事实,不是胡编乱造,更不是后代牵强附会,是真的可以相互印证的事实。

大明的赢学也好,中心论也罢,都从来没有超过一条线,那就是行之者一,信实而已八个字,这也是礼部这麽多年要确立的新礼法,任何讨论都必须建立在事实的标准上,而不是饰伪。

朱翊钧满是笑意的说道:「大宗伯讲的很有道理。」

「陛下,饰伪才会滋生傲慢,信实则不会。」沈鲤再次强调,这是根本之法,其他都是从信实二字上长出来的,饰伪的结果是粉饰太平丶是捂盖子丶是官官相护,是虚妄的,是会被证伪的。

饰伪一旦被揭穿,会遭到极其严重的反噬。

沈鲤继续说道:「泰西引以为傲的大航海,没有指南针,是万万不可能成功的,时至今日,针图依旧是海上最有用的海图之一,而指南针的发明就更早了,要追溯到三代之上,黄帝的指南车。」

「世界第一本地理书,是《尚书·禹贡》,描写的是九州兴胜。」

「而现在,更加精准的世界堪舆图丶地球仪,也在大明。」

构建大明中心论的关键,谈古论今,从各个方面去论证,中国开了这个先河,继往开来,现如今,中国依旧领先于世界,唯有如此,才能构建出基于事实的大明中心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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