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07(2 / 2)
高美兰这才笑起来,她人很严肃,在外的形象也是不苟言笑,可对小斐小野和安然,她还是挺喜欢笑的,尤其是小野,那真是她的开心果。
正说着,补习老师开门,俩孩子就看见她们了。“妈妈,严奶奶!”
安然笑笑,进去问老师,她家小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参加全英文式的竞赛有可能吗?主要那些英文竞赛里很多数学领域的专业名词,光上这种面向大众的普通英语课,无论是安然还是老师都觉着可能不够,还得再增加专业术语的词汇量。
可安然自己只有初高中那点少得可怜的底子,根本没法教啊,老师想了想,说:“我倒是认识个同学,是我们师范学校数学系的,据说英语很好,当年高考英语单科状元,现在也在做国外数学文献资料翻译,应该可以教。”
严家需要个家教老师,其实只要高美兰稍微露出点意思,多的是人给严斐找省市级的特高级英语名师,但她从来没露过口风,只是自己很低调地去师范学校,找了个优秀的大学生,每个月按照市面价格给点补课费,估计这大学生到现在也不一定清楚高美兰的具体身份。
安然来过几次,也问过小野小斐,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大哥哥,觉着他很有趣,很幽默,总是用英文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读国外的新闻。所以,如果是他推荐的,应该可以试试?
可能是后世新闻看多了,安然不敢大意:“好嘞,谢谢你啊小普,哪天你们有空你把他叫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可以吗?”
“好。”
说好了,安然也不好总麻烦严家,不跟他们吃饭了,叫上小野就准备回家。严斐追出来,“小野等一下。”
安文野回头,“怎么了严斐?”
严斐不好意思地说,“你等一下。”
咚咚咚跑回房间,一会儿拿出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这本书的中文译名叫《数学,确定性的丧失》,送给你,生日礼物。”
在小野炯炯有神又略带疑惑的眼神里,他有点急迫的解释:“你,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不在书城,提前送你。”
哦,这才四月份呢,就提前三个月送生日礼物了,安然心说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只有真正的好朋友才会把对方的生日记在心上,提前做好计划,准备好礼物。
她平时之所以会放心让小野一个人坐公共汽车来市里补习,就是因为小斐每天都会风雨无阻在半道等她,看见她的车来,她在车上,他就上去,两个人叽叽呱呱聊一路,也不过是两个站而已。
要是哪天他没看见车子,或者没等到小野,他都要打个电话去安然办公室问一声,今天是不是不去学了。
有他这一个电话,安然就放心了。
其实这几年两小只都会互相送礼物,以前还小,都是些简单的吃喝玩乐的小东西,送书倒还是第一次。
这不,小野眼睛都亮了,这本书是去年才在国外出版的,还暂时没有国内译本,所以是全英文的。
“据说,作者名叫克莱因,是纽约大学柯朗数学研究所的教授,还是《数学杂志》的主编。”
“你怎么知道呀?”小野眼睛黏在书上。
严斐看了奶奶一眼,“我看来的。”
高美兰好笑,这小子,明明是他四处打听,托自己请京市的老朋友给带回来的,真会替好朋友考虑哟。
安然也笑,“谢谢你啊小斐,那我们先回家了,有空来家里玩啊。”
一路上,小野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本书,安然说了好几次车上颠簸别看了,当心伤眼睛之类的,可她都当耳边风。
老母亲还能怎么样呢?就纵容这一次呗,仅此一次哦。
第二天,小普告诉小野,让她回来转告安然,自己约到了同学,周一下午六点半在师范学校大门口见面。安然正好六点钟下班,去学校接了小野再转到师范学校的话能赶上,当然顺路也就把包文篮和李忘忧接走了,省得他们回家捣乱。
小普介绍的同学名叫李华,是一个白净的个子高高的大学生,今年已经大四了,可安然看着他脸庞还挺稚嫩,不像二十二三岁的即将大学毕业的青年,果然一问,人才十九岁呢!他是恢复高考后第二届大学生,当时没有严格的学历要求,以至于他能以初中毕业生的身份考上大学,而且英语还考了书城市最高分,这也不是普通人啊!
李华倒是很健谈,估计年龄小些,语气里还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天真浪漫,这样的话跟小野相处应该不难。
安然注意观察,发现小野也是真的喜欢跟他交流,心里就松了口气,请老师肯定是得请孩子喜欢的,不然都不愿意交流就没意思了不是?
于是,安然又问了问他的基本情况,知道是书城本地人,以前是每天走读,最近学校实习已经结束,回校再考一次期末考就准备分工了,正好这段时间有空闲,倒也不会耽误他的课业。
说好每天下午六点辅导到九点,安然每个月给他三十块钱,家里包晚饭,每个月有四天休息天,到时候不满三十天的话就缺一天扣一块钱……算下来其实也不低了。
就连包文篮回来的路上也说:“妈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要补习体育的啊?我去给人补习吧,一个月就能挣你半个月工资。”
安然简直哭笑不得,补习老师的钱看着好挣,其实要付出的也很多,得根据孩子学习情况,英语基础,以及五个月后的英语用途来制定详细的计划,这可不简单。她也不是那种能做甩手掌柜的父母,肯定会时不时地检查一下学习效果,考察一下到底有没有学到有用的东西。
总之,想挣她安然女士的半个月工资,不简单。
晚上躺床上,安然还是觉着哪里不对劲,自己没被人盯上,两个孩子好端端的,李忘忧也没闯祸,那心里的不安感到底是哪来的?莫非是母亲那边?
想到这个可能,安然不放心,大半夜爬起来去借用603的电话给阳二钢挂一个过去。
老两口这两年诊所生意越来越好,每天晚上十点半还有病人等着抓药,所以回来得比较晚,她估摸着这个点他们应该才刚到家。
果然,那边电话等了好几分钟,才听见包淑英跑得有点喘的声音:“然然咋了,出啥事了吗?”
“我这里没事,妈你最近好吗?”
“好着呢,就是忙,那天本来给孩子炸了点酥肉,想给你们送去的,结果你陈叔诊所请的抓药工临时有事儿,就只能我顶上……我跟你说哦,最近我这抓药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一抓一个准,都不用看秤。”
安然听她语气不像是有心事的,也不像强颜欢笑,倒是松了口气。“那进步哥和金凤嫂子呢?工作都顺利吧?”
“顺利得很,他们上司都是你的老熟人,哪有不顺利的,就是爱农也回城了,就租住在咱们胡同里。”
安然忙问:“咋回的?几个人回?”
“她还赌着气,不愿求你陈叔,自己不知道找了哪的关系,带着双胞胎和男人回来了,你陈叔不忍心俩孩子成黑户,给她们落了户口。”
“那她没为难你吧?”
包淑英笑了,“放心吧,有你陈叔在,再说了我也不傻,你讲的道理我都记着呢,吃不了亏。”
安然长长的舒口气,挂掉电话心情愉悦片刻,不是母亲,那会是谁呢?
从603厂办出来,得走一段山路,山路是沿着山脚开的,上头就是研究所……忽然,安然一愣,莫非是宋致远?
宋致远已经离开9天了,如果按计划的半个月的话,现在谈判应该已经进入下半场,最为焦灼的时候。莫非还是有人想要阻止这场谈判吗?这个“人”不是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战争分子,是某种既得利益者所组成的势力。
不用说,现在是两大意识形态阵营的对立时期,形势空前严峻,宋致远爱的这个国家是在夹缝求生,属于两边都不会真心待咱们的类型,一面是假意扶持,其实是想把它培养成与另一阵营直接对抗的前线,另一面嘛,冲突结束也没几年,新仇还没成旧恨呢……所以,安然觉着他们这一趟的阻力将是空前的大。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前也出现过这样严峻的时候,可情况不一样。
以前是在国内,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再怎么有阻力,其实还有有一群正义之士可以帮忙,关键时刻还有朋友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再怎么说,国家也会保护他这个人才。
可现在在国外,能有几个不畏强权的“朋友”呢?咱们自己想保护他,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加上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和技术,帝国主义难保不会有“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越想越害怕,安然直接一整夜没睡着。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安然跟罗书记招呼一声,跑高美兰那儿探听消息,以前她为了避嫌,除了非常重要的公事,其他时候从没找过高美兰,所以她也很意外。
不过,更意外的是她的猜想,“你想多了小安,他们这次出去知道的人很少……要不是你说,我也不知道。”
“婶子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消息麻烦第一时间告诉我,无论好坏。”安然也知道,让她去打听,那是逼迫她做超越权限的事,这是害了她。
“好,你就安心回去吧。”
看她很忙,还要去另一个市做调研,也就不好再啰嗦,赶紧回了单位。
幸好这几天厂里最大的新闻就是产研结合的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机械厂那几名工程师身上,也没啥大的事情需要处理的。安然看了会儿纺织工业方面的专业书籍,边看边记笔记,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她现在想要恶补专业知识其实挺难的,一年了也没把大学一个学期的书看完。
主要是没有老师教授,全凭自己闭门造车,遇到很多不懂的名词或者原理,她要琢磨半天,实在琢磨不出来就去车间请教工人,再加上还有本职工作要做,在家里可以看书的时间也不多……零零碎碎凑在一起,真的很耽误进度。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成年人工作以后还想提升自己,就是得从海绵里挤时间。
想着,安然准备下车间去看看,正站起来,秦京河就过来,很礼貌地敲了敲门,“厂长。”
“有什么事吗老秦?”
“刚我走到门口,有个小伙子说要找你,看着有点眼生……他,还把我认成了你家宋所长。”
那就是认识他们两口子的人,安然努力回想自己记忆中有没有这样的“小伙子”,“你让他进来吧。”
很快,门口进来一个瘦瘦的年轻人,一副金属边框眼镜,一张国字脸上,一双有神的大眼睛里是某种熟悉的笑意。安然一愣,难以置信,“卫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卫东,阳二钢七七年恢复高考后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子弟,也是安然好朋友邱雪梅的长子。
安然走近,上下打量小伙子,“哎哟你这死孩子,怎么不说你是谁呢,还在外头等那大半天,真是,我得找你妈说道几句。”五年没见,倒是退了少年气,现在已经是个文气的青年教师模样。
张卫东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安阿姨没变,还是咱们阳二钢那个风风火火的‘安干事’。”
这三个字安然爱听,有种找回青春的感觉,“你小子,口才倒是比以前好了。”
这是真正的老熟人,自己侄子啊,可不用客气,“坐着说吧,你妈最近好吗?我都好长时间没回去看看她们了。”
“挺好的,前年我银花姨从你这儿回去,把食品工坊又开起来了,最近国家政策好,说要鼓励乡镇企业,她们正琢磨着把它发展成食品厂呢,大院里的人忙得很。”
安然欣慰不已,真能把食品厂建起来,那就是躺着都能挣钱啊,这几年最好做的不就是服装和食品吗?可惜自己不能亲眼看看她们怎么搞的,就像老师教出去的学生也成了老师,真想看看她们“上课”的模样啊。
“对了,你宝英姨呢?”
张卫东顿了顿,“她从食品工坊出来后,两口子都辞职了。”
“辞职?”
“对,他们自己在外头摆个小摊,卖点吃食,从南方倒点服装来做点小生意,今年刚盖起一栋三层小楼,听说很快就要买小汽车了。”
安然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刘宝英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成为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的性格不改改的话,保不准啥时候要吃个大亏。
“那你呢,你工作分配到哪儿?”
原来,张卫东大学毕业后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了一个毕业留校的机会,现在在省立工业大学轻纺工业当老师,最近看见东风纺织厂上报纸的“安厂长”居然是自己认识的人,就想来看看。
“还真是安阿姨,这走得真是越来越远了。”
安然嗔怪道:“你这小子可别跟我耍嘴皮子,再拍马屁我就把你拉来给我做苦力,你看看我这课本看了一年还没看完一个学期的内容,你得教教我。”
张卫东以前学的就是纺织相关专业,他十六岁不到就被安然照顾进钢铁厂工作,干的是重活累活,最羡慕的就是隔壁阳三棉的工作,所以报志愿也是冲着以后能分配回阳三棉打算的,谁知道去年分工的时候发现,像这种好的纺织厂他们没关系的学生根本进不去,反倒是留校是个好出路。
安然心里其实一直有个想法,她想手底下带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但杨靖孔南风他们是跟自己平级的,不可能给自己做助手,她想招个秘书,上个月跟厂办说了,结果陈静那边压着,一直没把这份人事需求往上报批。
此时看着这么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忽然就动了心。
是时候在这个单位培养自己的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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