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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主仆二人走远,绿莺才踏实了。一手抚了抚肚皮,一手摸着床上的锦被,真软乎,装病也得躺床上,地上多凉啊,冻着孩子咋办。哎,可算将人气走了,方才真是悬啊。
身子有恙起不来床,她们还能抬着她去?可装病可以,却不能让冯佟氏当真,否则真请个大夫来,瞧出她腹中子嗣隐疾,岂不生生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故而她方才又是眨眼又是吐舌的,冯佟氏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婆子罢?
未几,秋云春巧两个便回来了,一问,果然是被人赶去了前院,说李姨娘在那敬酒呢,喊她们前去伺候着。她们轻而易举就信了?信不信不重要,想不去都不行!
绿莺忽然有些发冷,这偌大的冯府,根根须须,全是冯佟氏的势力,好似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罩住。她晓得,要想在这暗无天日的宅子里稳稳活着,甚至将来有机会寻一条出路,能靠的只有冯元。
待前院的酒席散了,冯元才一身酒气地回到玲珑院。
怀孕嗜吃嗜睡,绿莺歪在床上等他等到了夜深。从前伺候他是情意,此时只剩下本分和虚与委蛇。她嘴角挂着得体的浅笑,端着醒酒汤走到床头,一勺一勺喂给他。冯元嫌啰嗦,推开勺柄,托起碗底,一仰脖饮尽。抢过她手里帕子,试过嘴角,他轻声道:“夜了,歇罢。”
伺候他换上寝衣后,绿莺将床头的一四方锦盒盖子掀开,趿拉着寝鞋,走到桌前吹熄了灯。一片黑暗中,锦盒里的夜明珠散发出浅浅的一层光晕,照亮了她身前的几步路。她走过去抖落掉寝鞋,爬到床上刚要躺下,里侧的冯元忽然出声道:“你睡到里面来。”
她一怔,又爬到床里,呆呆地躺了下去。她侧过头傻傻地望过去,见冯元先是放下床帐,随即阖上锦盒盖子,最后转过身,避开她凸起的肚皮,将她轻轻揽在怀里。见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珠,他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道:“睡罢,明儿还得给你们太太敬茶呢。放心,爷明儿也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身畔之人已然打起了轻鼾,她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许久,让她睡里头,是怕她摔着罢?原来他的心也会柔软,原来他并不只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翌日早起敬茶时,冯佟氏端坐在上位左首,见冯元绿莺两个一前一后迈进正厅,虽知昨晚二人不能一度春宵,但此时见他们男俊女俏,似一对璧人从画中走出,暗地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人逢喜事精神爽,冯元满面春风地落了座,催促绿莺:“莫要磨蹭,敬完茶再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甚么?见侯夫人?冯佟氏绿莺皆是一怔。绿莺是生怯,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啊,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规矩不对,闹了笑话可如何是好,若惹侯夫人生了气,会不会将她拖出去乱杖打死啊?冯佟氏却是冒酸气,本来就不合规矩,一个小妾,还值当领着去见老夫人?
绿莺硬着头皮点头应是,余光瞧见主位之下左右首各自零星坐着几个人,她也不敢多瞧,只老实地几步上前,被秋云扶着跪于蒲团上。
端起丫鬟递过来摆着茶盏的托盘,高举过头顶,先递给冯元。他马上接过,顺手将一块玉雕放在了托盘上。轮到冯佟氏时,她倒也没为难,接过茶后抿了抿,启唇道:“李氏,你如今进了冯府的门,身担开枝散叶之责,今后定要谨言慎行,温良体贴,尽心伺候老爷。”
待绿莺应是后,她也还了礼,是个圆环状的金镯子。
接下来是朝两侧下首座位上的人敬茶,宋嬷嬷为绿莺一一提点,她这才晓得,右侧坐的是冯府大少爷冯安,左侧坐的便是冯元的那两个妾室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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