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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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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办?”寇迎夏扯动唇角,笑意惨淡,语气仿佛带上三分莫名嘲讽,又找不到目标,没有攻击性。

空空茫茫,虚浮着,像是在自嘲:“我还要考虑她的心情?......我能怎么办?”

沈曦照下意识又看了眼房内。屋内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

母亲似乎不在。

寇迎夏深深吸气,胸腔剧烈起伏,沈曦照望着她的眼睛,眸光颤动着,总有几个瞬间,觉得似乎她眨眨眼,眼泪就要掉下来。可是没有。

寇迎夏疲倦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从一介卑微农女,相互扶持,走到今天,人人敬仰,功成名就,这一路何其艰难。”

“我们相识于微末,相守于经年,我始终陪伴她左右,陪着她从低谷到巅峰,不离不弃。”

她望着空中,眼神漫无焦点。

“我一直以为,我该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哪怕所有人不理解她,反对她、放弃她,我都会坚定不移支持她,鼓励她的任何决定。”

“现在才发觉,原来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是我在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沾沾自喜于所谓的心有灵犀,我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

声音越来越低,哽咽起来,指尖在颤,她握住手,将自己的软弱藏起来。

寇迎夏只觉得累,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疲累,在每个觉得爱侣陌生的瞬间,如附骨之疽般束紧、鞭笞她的心。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话说得平淡,其下深刻的怨,简直要滋生成怨恨。

寇迎夏闭了闭眼,强行压下情绪,沈曦照什么安慰都说不出来,任何言语放在这时,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她只能安静做个倾听者,任她将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释放出来。

但寇迎夏到底理智,短暂失态,很快冷静下来,没有过度倾诉的欲望,只冲沈曦照浅笑了下:“抱歉,不该将情绪带给你的。”

沈曦照平静道:“没关系。”

寇迎夏抬手,迟疑片刻,还是落到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今日便启程,原是想和她道别,但既然你来了,便帮我与她传个话,我就不见她了。”

她抬手时,沈曦照看到她掌心错综复杂的伤口,是情绪激动、无法抑制之时,指甲戳出的细小坑洼。

血淋淋的,洇出一个个月牙形的小血坑。瞧着颇为触目惊心。

长辈们起了争端,沈曦照一个小辈,实在没有多少开口余地。

她纵是想劝,也无从开口。

讲什么呢?安慰什么呢?说寇师叔,您都到门口了,何必多此一举?

您一去三十年,放任我母亲一人,独孤留守宗内,夜夜对月落寞。

纵然有天大的怨恨,您既已选择放弃她,抛弃她,从这段感情里果断抽离。判决残忍落下,容不得她拒绝,难道连这最后一面,都要吝啬吗?

人都有远近亲疏之分,她能感受到寇迎

夏的痛苦,可任何一段关系的结束,被抛下的那个人,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天然占据弱者的立场,使旁人不自觉倾注更多同情。

倘若一定要选,沈曦照自然站在母亲的立场上,为母亲考虑。她担心母亲的心情,只是看寇迎夏失魂落魄的模样,再多的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母亲能听到的。”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寇迎夏终于抬眼,眼神黯淡,视线看似望向屋内,目光却散无焦点,空空荡荡,什么情绪都没有。

里面都是熟悉的摆设,一件一件,都是她们亲手添置,倾注了数不尽的柔情蜜意。跳跃的光斑宛如蝶翼舞动,美丽却脆弱,飘渺虚幻,一碰就碎。

暖黄的日光投射下来,柔柔笼罩住一切,屋内安稳温馨,小院处处合她心意。这是她的家。是她们精心装扮的住所。是供她这只无根的飞鸟落脚的栖息地。

她点头,嘴唇动了动,很用力地挤出一个笑:“那就好。”

沈曦照立在门口,目送她转身。

驻守封印的前辈十年一轮换,寇师叔一去,至少十年不能归来。

况且,何止十年,寇师叔似乎气得不轻,心结太深,到沈曦照抵达东塔城为止,寇师叔已经三十年不曾回过宗内。

今日,就该是她们在这场梦境里,最后一次相见了。

走出一步,寇迎夏突然回头,深深望她一眼:“虽然她是你母亲,但你是独立的人,不要为了完成她的期望,不断牺牲自己。”

沈曦照安静点头,寇迎夏这样说了,但大概并不抱期望,显然清楚这对母女感情深厚,不是她这样一个外人,随便三两句嘱咐便能动摇的。

她定了定神,毫不犹豫转身,沈曦照思索她的话,看着她稍显踉跄的步伐。

曾经意气风发的寇师叔,身形却与最后那道疯疯癫癫、满身血腥的身影重合,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猜不到这是同一人。

自然是痛惜的,沈曦照不是毫无感觉,这些年寇迎夏对她笨拙诚挚的爱护,她都看在眼里。明知无用,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寇师叔,一路保重。”

她没回头,只轻轻点了下头。

寇师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曦照正要转身,身后悄然立了一道人影。

沈曦照平静道:“她走了。”

母亲脸上挂着淡笑,颔首道:“我知道。”

她的心思捉摸不透,心防筑起围墙,沈曦照觉得她似乎是难过的,可她的情绪藏得太好,也太深,不露端倪。

即使她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母亲的某些情绪和烦忧,不好对她出口,母亲最柔软的一面,只会对寇师叔开放。

可寇师叔已经走了。

她就站在门边,她来向她告别。她主动迈出九十九步,偏停顿在最后一步上,她在门边矗立成石,她不进入。

母亲只要走出一步,就能轻松迈出门。却只立在门后,安静倾听她的诀别之言。字字

灰心(),?祙佐膉?祙?煟衭??赑???

衬東????浢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更不喜欢这样人为制造的阴差阳错。

只是她身为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从一开始,便站在观察者的角色上。她虽被动地身处其中,却更像是史诗的见证者,无法真正将自己代入这个世界的爱恨情仇中。

良久,母亲说:“这样也很好。”

她久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淡淡一笑,仿佛释然了什么,又像是心中有块沉重巨石,终于落了下去。真等到审判结果一锤定音,之前患得患失的不安,反而消散了。

她转头,问沈曦照:“曦曦,有什么感想?”

“爱好沉重,”沈曦照想了想,“付出在意,就先赋予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

她没有指责谁的意思,只是一时突生的感慨。她得到过很多种爱,偏执的,沉重的,炽热的,无私的,自私的,孤注一掷的。不论哪种,她总会让她们心碎。

即使她并没有伤害对方的意图。

起风了。微风徐徐,落叶打着卷,飘飘然垂落。沈曦照听到枝叶簌簌作响,一如她摇晃的心。风不用说话,树自证明其存在。

她踩碎落叶,清脆的破裂声,在脚下咔嚓作响,像人骨破碎的惨叫。她想到清音,想到宋清,想到很多人,但她与母亲不同,她们也不是冷静自持的寇师叔。

她们之间的感情,总伴着鲜血淋漓的痛。暴烈的爱,病态的在意,总要用伤害、用尖刀、用疼痛去证明。

恨不得把心剖开,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将阴暗的自己半强硬、半哀求地摊给她看。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用伤害自己来赢得她的关注,逼也要逼问出一句结果。

不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结束。

母亲在身旁说:“曦曦,不付出感情,就不会受伤。不去期待,就不会感到失望。不开始一段关系,就不会因此痛苦。”

她谆谆教导:“别人的期待与付出,是她们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的真心和感情皆很珍贵,不要轻易回应。”

沈曦照颔首:“我明白了,母亲。”

母亲不说争执的原因,沈曦照便贴心地不去追问。日子如常流动,母女之间依然保持了一贯默契。

梦境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等沈曦照开始思考,是先杀自己,还是先杀母亲、清音等关键人物时,寇迎夏走火入魔的消息,风风火火传回宗内。

江思雨很喜欢这位师叔,对师尊也格外敬重,一得知消息,自然急惶惶去找师尊,告知情况。

“我听说,有些同门在嚼寇师叔耳根,说她性情大变,酷似魔族般弑杀暴虐。寇师叔怎么可能这样?是得罪了谁,被传开的谣言吗?”

江思雨迫不及待问:“师尊可要彻查一番?”

宗主正在屋外,站在寇师叔离开那日的位置上,她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

“前线之事,皆由师伯做主。师伯处事公允,众望所归,我无法插手。”

() 江思雨哑口无言:“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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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宗主面前一向寡言,低调做人,今日思忖过后,也跟着提议:“可她们说得太过分了,我们是不是该先拿出态度来?”

宗主阖了阖眼,长久无话。半晌,冲两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

等人走后,沈曦照这才开口:“母亲,寇师叔是走火入魔了吗?”

宗主背手站着,遥遥望向院门位置。

沈曦照知道,那日,寇师叔就是这样头也不回,一步步踏出她的理想乡。

“早在空间裂隙降临时,两界之间的屏障便被打破,这片天地看似清明畅然,灵气生机勃勃,可魔气早已如附骨之疽,丝丝缕缕缠绕其中。”

“我们修士修炼,实际上也将极微弱的魔气,一并吸纳入经脉。故而这些年,修士“走火入魔”一说,才逐渐掀起波澜。”

大概看出她的担忧,母亲揉了揉她的发。

“走火入魔,不过是长年累月下来,魔气积少成多,欲望逐渐影响道心的结果。”

“我人族修士,惯常信奉克己自律,与魔族欲望为上的放纵沉沦之间相互拉扯,倘若道心崩溃,欲望为上,便会最终堕魔。”

“倘若她真堕魔......”

肩上的手指微微一顿,沈曦照侧首看去,母亲低垂着头,面容埋在暗影里。

她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微风浮动,衣角随风游曳,温顺匍匐在脚下的影子,仿佛活过来般,跟着依依颤动。

沈曦照抬手,帮母亲压住衣角。

随着沈曦照的动作,身下,影子微弱的挣扎消弭于无形。衣料顺滑的手感转瞬即逝,一寸寸妥帖地埋进掌心内。

沈曦照只以为母亲的沉默,代表她这问题问得不够恰当,见微风静止,便再度替她压了压衣角,贴心转了话题。

“母亲放心,女儿之后修炼,会格外注重炼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宗主淡淡一笑,用力握住她的手,手背青筋毕露,突然唤道:“曦曦。”

她的视线仍落在空中,落在不知名的一点上,眼神空寂,漫无焦点,久久、久久不曾移开。

“......我实在不放心,我走不开,你代我去一趟东塔吧。”

这时,寇迎夏去东塔,不过几年光景。沈曦照如今的修为,已经筑基大圆满,她为何受伤,修为为何无法寸进,仍然是个谜题。

端详母亲殷切的眼神,她突然明白过来,当梦境之外,她仰望东塔城满城白纱,举步踏进城门时,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进入东塔。

早在十数年前,在她修为尚未衰退、寇师叔尚未完全失去理智时,她便已经去过她的宿命之地。

“这次私下出行,不好上禀宗内。我会派人暗地保护你周全,但明面上,你一人出发,我仍不放心。

() ”

母亲细细嘱咐,有条不紊安排:“你从未出过宗内,让江思雨、清音陪你同去,护佑左右。”

东塔。

这场漫长的梦境,似乎总算看到一点曙光。

沈曦照安静垂下眼帘:“我知道了,母亲。”

回去院内,清音正在等她。

房门一关,魅魔便柔顺地跪伏在她身前,扶住她的膝盖,仰头看她。

“寇师叔被扣押在东塔城,宗主脱不开身,会让您代她去一趟东塔城吗?”

在沈曦照不曾失忆之前,清音在她面前一直收敛锋芒,始终对她露出自己最娇媚无害的模样。

就说她很聪明。即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宗主还刻意避开二人,将所有信息一结合,她也敏锐猜到了这个决定。

沈曦照阖眸,轻轻应了一声:“你准备一下,母亲大概会让你陪我同去。”

事情太多太烦,很多地方想不通,她有些头疼。

“其实我不明白,宗主为何要让我陪在您身旁。”清音主动起身,蹭进她的软榻内。

软榻宽大,她身材娇小,稍稍蜷缩,便将自己轻松挤进其中,她扒着她衣襟,眼神柔软,嗓音婉转。

“一个低贱的人魔混血,如果只是做奴隶,倒还好说。可混进了凌青剑宗,堂而皇之成了弟子,这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一个不好,便会牵扯甚广。”

大概这些疑惑,在心中盘桓已久,加上明知宗主瞧不上她们,却敢放掌上明珠与其同行,清音从来猜不透她的想法,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沈曦照也不懂,无法回答。清音等不到回答,便松开手,躺进她怀里。

躺下时,松散的发尾被手肘压住,她一手撑着扶手,正要去撩,发丝的拉扯感突然一松。沈曦照主动弯腰,轻柔整理好她的发。

“您也纵着我胡闹。”

沈曦照环住她的肩,轻轻撑了一把,清音便松开床沿,顺着她的力道,懒洋洋依偎进她肩头,轻柔按住她的太阳穴,为她按摩。

清音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一直仔细观察她的神情,顺势调整力度。沈曦照嗅到淡淡馨香。

她温声细语,说得不紧不慢:“您好像完全不担心,倘若事情败露,于您这位尊贵的掌门之女而言,是身败名裂的致命丑闻。”

“做都做了,还考虑这些?”

沈曦照垂眸看她,轻柔抚摸她垂在腿上的发丝,淡淡微笑:“后果,我不比你更清楚么。跟我说这些,不是你苦苦哀求我那会儿了?”

漆黑眼眸如一汪寒潭,她望着她,波澜不惊,含笑问:“怎么,我都没怕,你怕了?”

清音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下,仰头深深看她。或许只是气氛到了,或许只是一时动容。

两人之间那种相互防备的氛围,如今被一丝细线般的温情缠绕。脆弱不堪,却真实存在。

或许只是因为,今晚月色很好,朦朦胧胧一弯月牙,薄纱似的倾覆下来。轻柔吻过窗棂,留

下一地斑驳光影。

像极了洞穴坍塌那天,清音像条死狗般,蜷缩起身体,被砸断的尾巴耸拉着,断裂的骨头酝酿出钻心的疼。

清音一向倔强,她没闭眼,脑袋高高仰头,任自己被砸得头破血流。滚烫的猩红涌流,粘稠鲜血顺额头流下,蜿蜒覆盖满眼,将视野内的世界化为一片血红。

她固执、倔强、冰冷地注视头顶,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命运。

她安静等待命运割开她的头颅。

可她没死。命运拿她没辙。

震动结束,清音奄奄一息蜷缩在地上,呼吸带着血沫,每次吞吐,都是锥凿刀割的痛。她无力瘫在地上,像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缓了很久,她艰难捞起断掉的尾巴。僵硬的一截,血肉模糊,冷冰冰,手感很怪。

她慢慢抬手,为自己梳理毛发,指腹深深探入伤口,血似乎已经流尽,泛白的皮肉,瞧着像一块不新鲜的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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