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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倒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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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动琴弦时,捏着拨片的手指在就轻盈舞动,三角拨片赫然是金属的,有着锐利的边缘,像刀锋一样锐利。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长发披散在他脸颊两侧,头发缝隙间一双狭长的眼睛,两道浓眉,两个眼白却是灰色的,没有任何生气。

心如枯木,眼呈死灰,这大抵是个伤心人,我蹲下,将骨灰放在脚前,掏出一枝烟递给他,我说:“抽不抽烟?”

他停止弹琴,用右手接过烟,在鼻子前仔细的嗅了一嗅,自己拿出打火机点起来。

“这歌叫什么名字?”

我特地问,我简直瞬间就爱上了这首歌。

“不会说话的爱情。”

他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对话和交流,说话时竟然有些生硬,唱歌可能是他更习惯的表达方式。

他抽烟的方式很特别,深深的一口,接着深深的一口,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尼古丁送入肺部最深处,香烟速度飞快的向尾部燃烧。

“我叫菜刀,你呢?”

我问。

“灰”

他目不旁视,嘟囔了一句,眼睛注视着自己抽了半截的烟,紧紧盯住烟头上那长长的颤颤巍巍快要往下掉的烟灰。

“什么?”

我是真的没有听清。

他耸动鼻尖,深深的呼吸,手臂伸直,食指弹动香烟,那烟灰就掉在我面前,他从嘴里呼出白色的烟雾,缓慢的说“灰,烟灰的灰,骨灰的灰。”

居然有人的名字就叫做叫灰,我脚前放着胡鹏的骨灰,骨灰旁边躺着一截长长的烟灰,对面这个人居然就叫灰……

抽完烟,他苍白的手又放回吉他上,不再跟我叙谈,他继续唱那只不会说话的爱情,我整整听了三遍,在礼帽里放下一百块钱,一转念又把兜里的半盒烟掏出来,放进帽子里,我捧起骨灰,打算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灰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微微的眯缝起来,这是他面部第一次有了波澜,无论是唱歌、抽烟还是叙谈,他都没有任何表情,那张脸就像是用浆糊刷过无数遍的僵硬,那眼睛里似乎是闪过一丝淡到难觅踪影的笑意。

我朝灰挥了挥手,就此别过。

我走出过街地道,带着土腥味的风从江面吹来,宽阔的黄浦江就在我的眼前。

浑浊的黄色江水缓缓向北流淌,我所处的西面江岸,外滩,这里就是所谓的十里洋场。

五十二座精美的建筑沿着江岸一字排开,它们有着宏伟的圆柱,或是华丽的穹顶,有着尖尖的塔楼,或是雕琢精细的窗台。

这里就是个建筑博览会,哥特式、萝玛式、巴洛克式、也有中西合璧的风格,华灯初上时分,更是有如白昼,一座座建筑在灯光的辉映下金碧辉煌,华美如凝固的乐章,让游人赞不绝口,啧啧称奇。

江对岸则是摩天大楼林立,像一只只闪烁着寒光的利剑般直插入青天之上,我刚来魔都那会,很是着迷于这些高楼,我曾经无数次挤进塞满了助动车、自行车和人的轮渡上,渡过黄浦江,走近这些大楼,走进大楼底下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仰高我的脖子,心驰目眩的看那楼宇与蓝天相接的地方,直到脖子发麻。

我一次也没有进去过,一次也没有。

黄浦江转弯处的这片对岸,是改革开放后建设的浦东新区枝头垂着的一枚沉甸甸的硕果,那里是陆家嘴金融区。

在每一栋大楼闪闪闪发亮的玻璃幕墙后面,挤满了全国第一流的人才和公司,据说全世界著名的大银行都在这里设立有分支机构。

我走过一段向上的长楼梯,才到了可以俯视江面的近水平台,地面铺着灰色的地砖,沿岸则是刷着白漆的铸铁栏杆,我眼睛所到之处俱是人潮汹涌,熙来攘往,声浪顿时扑来,有穿红衣的小贩拉住我,先生拍照不?我没好气的摇摇头,我可一点兴致也没有。

我走到平台的边缘处,站在栏杆边,拍照留念的游人络绎不绝,他们用壮丽的陆家嘴作为背景,定格自己的记忆。

我耐心的等待,不想用撒骨灰这破事焚琴煮鹤,破坏人们的心情。

一拨又一拨留影的人,我足足等了八拨,这栏杆总算能休息一会,我见缝插针的打开报纸,再打开垃圾袋,把“胡鹏”

掏出来。

我伸出手臂,将碗底反转,那惨白色的骨灰腾起一团白雾,洋洋洒洒的落进江里,江风太大,将一些骨灰吹了回来,粘在我的衣服和裤子上,我心想,胡鹏,碰到我,也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能让你躺在魔都的母亲河里安眠。

要是有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我一手拿着空荡荡的碗,另一只手拍打着身上粘到的骨灰,正弯着腰拍我的裤子,就看见一双黑皮鞋出现在我视野里,那皮鞋擦的锃光瓦亮,皮鞋上边是黑色的裤子,裤线烫的笔直,简直可以用来削苹果。

我抬起头来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对面那人双手背在背后,挺胸叠肚,两脚八字打开的站立着,威风凛凛,他咳嗽了两声。

对面这人的制服似乎有些不太合体,硕大的肚子简直要将制服撑破,帽子也带的有点歪,裤子固然烫的一丝不苟,却有些短,裤脚高高的吊着,露出白色的袜子,袖子也短了一截,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这人长着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红光满面,脸上坑坑洼洼,显然是青春痘的后遗症,因为帽子的关系,看不出他的发型。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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