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残画(1 / 2)
未时末。
玉京城中穹漏之上的青日西斜,微光仿若玉瑕般的薄纱轻覆在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上。
从光宅坊中离去的贺槿,小心翼翼地捧着李玄青所写的那封谏言书,绕过打造军械兵器的老鸦巷,复行三里,再穿过那道朱柱彤楣的景风门,入眼处就是兰陵公主府邸和巍峨皇城,而姜巨鹿的首辅府则在兰陵公主左侧的邕彩巷中。
走到这里,贺槿不敢怠慢,快步地穿过巷陌,直达首辅府邸。
姜府占地虽然不及兰陵公主府邸那般,但也是皇城中首屈一指的大户,其中府内的四季园林更是有着春神雅集的美誉。
一路上不断有姜府的下人向贺槿低头叉手行礼,但现在的贺槿可顾不上这些虚礼,只是微微颔首。
他穿过连通的院舍,刚要走进书房时,却在不意间撞到了一人。
咚的一声闷响。
哎呦。
那人扶了扶被撞歪的毡帽,抬头一看竟是贺槿,姜巨鹿的侄子,当下心头的三分火气就凉了大半。
他叉手行礼道。
“瑞雪逢福人,这刚出门就撞到了贺祭酒,岂不是寓意我明年这文运要高上几筹?”M.biQUpai.coM
贺槿见到对面的人是姜巨鹿身侧的亲信,也是自己的同宗表兄弟,时任首辅府的代笔官贺小凉,自然将刚到嘴边的抱怨又吞了回去。
闻言,贺槿笑了两声,摆手回问道。
“一家人说甚么两家话,哪里福人不福人的,年关可还早着呢,姜大人呢?可在书房。”
贺小凉却是摇了摇头。
“姜大人午后便进了宫城,去崇学署和你那位上头的大祭酒议论明年崇学署春试的事宜了,不过你不是副祭酒吗?怎么不知道这事。”
听贺小凉说起自己这崇学署副祭酒之职,贺槿只觉得头疼。
他这副祭酒虽然在大玄庙堂中也算得从四品,不小的官职,可崇学署中除去那位大祭酒外,副祭酒杂七杂八得多达二十人,例如管取缔,管书籍,管供香,管文庙等等。
而贺槿就负责文庙中的大小事宜,手底下也有七八个文庙香官,可历来在文人眼中,虽然供奉的塑像相同,但只有上庸学宫中的那座文庙才算得正统,崇学署里的文庙不过是东施效颦,因此贺槿这文庙祭酒算是崇学署里的一份闲职。
最令他失望的则是供奉,虽然从四品的一年俸禄都相差无几,但其他祭酒们多少都能捞些偏门和油水,就他落拓,守着不大不小的文庙,一天到晚都难见几个香客,有时手下香官们扫洒不仔细了,还要被祭酒数落上几句。
一想到年关将至,贺槿就不禁愁眉苦脸,他拍了拍贺小凉的肩膀道。
“行了,你可别打趣我了,我这管崇学署文庙的祭酒哪里能和那上庸学宫的文庙祭酒相提并论,一年来真正入袖的银两怕是还没有你这首辅府的代笔官多。”
贺小凉挑了挑眉,避开了俸禄和油水的话题,继而问起贺槿正事来。
“先不提这个了,我记得姜大人不是让你今日去光宅坊的青莲居里请玄青居士入庙堂谏言的吗?此事如何了。”
贺槿从袖中取出了那张氤氲着油墨香气的书信道。
“玄青居士不曾请到,但用画圣吴道玄的真迹换来了黄金百两和这封李玄青亲笔的谏言书。”
闻言,贺小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
“黄金百两?我原本以为玄青居士那般洒脱的文人豪客向来不留隔夜财,那怎么不见黄金呢,难道贺大祭酒手头拘束,吞了不成?”
贺槿用手中的书信敲了敲贺小凉的额头。
“怎敢胡言乱语,这话可乱说不得,那百金我可不敢替姜大人代收,只是让玄青居士日后亲自交给姜大人便是,但我怎么想还是觉得亏了,那可是吴道玄的真迹,姜大人就这般拱手送给了这位素昧平生的李玄青。”
说到有关这副吴道玄的真迹《龙王川江水》,贺小凉却仿佛知道什么内幕一般,捂嘴笑道。
“说亏也不亏,那副吴道玄的真迹其实真假参半。”
听到这事情,贺槿眉头微微上挑,连忙追问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为何是真假参半。”
而贺小凉却是左右看了看,随后才小声地解释起来。
“这画在姜大人得到的时候就已经破损不堪了,当年在彩画坊里,一众博士们用尽了手段,药水淬炼,珍粉除泥,这才将这幅画修复了三四成,有了大致底稿的模样。”
贺槿有些疑惑。
“三四成?可我今日见到这幅真迹时却是墨香透纸,神形兼备,各种颜料彩矿都用的恰到好处,不可多得,甚至就连玄青居士都不曾看出端倪来,哪里有一点残画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这画真假参半,那彩画坊博士多修复出的四成是真,剩下的六成则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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