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说书说事,不说心思(2 / 2)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茶楼里的二十余位读书人早听得不耐烦,等的就是这一声醒木,立即有个眉目之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士子扬声道:“先生刚才所说的故事都是野史里摘出来的,没有新意也难以考究真伪,我等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哪个愿意听这些?会不会说镇国公爷的段子,说得好了,重重有赏!”
那说书先生不急不慢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笑着拱手道:“老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蹉跎半生考不中个光耀门楣的功名,就靠着口舌利落挣一碗饭养活儿女,自然是会说的。不知这位公子想听镇国公爷的哪一段?是三剑除妖一等风流,是身着蟒袍斩玄蟒,还是阵斩逆贼谢逸尘?”
吴廷声不自觉微微皱眉,下意识去看元玺皇帝的脸色,却见李敬辉面带微笑,似乎心情不错。
那少年士子嗤笑一声,答道:“那些也都听了百八十遍,我说的都未必比你差。先生还是说些新鲜的,我等来花银子无非就是图个乐呵,便是现胡编出个故事了也好。”
说书先生也不恼,笑呵呵道:“老朽还真有个京都城其余说书人不会说的段子,不过镇国公爷在这段故事里吃了大亏,说起来不如前面那些段子振奋人心,公子要是不介意,老朽说一段也无妨。”
李敬辉一挑眉,轻声道:“赏。”
吴廷声立即探手进袖子,摸到一锭十两重的银子,犹豫了一下,又换成一锭五两重的,轻轻抖手一抛,落在说书先生面前的长条桌上,“先生说得好了,还有厚赏。”
有他这一出手,那位少年士子立刻住了嘴,现在物价涨的人心惶惶,兜里的银子虽说揣一天就不值钱一天,但总归留着心里也踏实,有人愿意当冤大头请客,他们这些读书人乐得跟着沾光。
说书先生一挥大袖,不着痕迹地将那锭银子收起来,笑逐颜开再一拍醒木,“诸位贵人且听,老朽这回要说的,是镇国公爷去年出京闯荡江湖时,与燕州驻仙山修士结下梁子的因果始末。”
这位说书人好像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说起当日陈无双与司天监剑侍谷雨,在楚州拜相山下卷进一场驻仙山弟子与独臂高人打斗的风波,而后那独臂高人是如何往陈无双身上甩了一口黑锅,驻仙山那位姓赵的女子剑修又是如何怀恨在心穷追不舍。
说到山神像前,毫无半点真气修为的陈无双硬接了驻仙山五品剑修孙清河一剑,身受重伤,吴廷声瞧见陛下的笑意越发浓郁,竟然吃茶楼的几样零嘴都津津有味,而茶楼中的读书人则开始交头接耳,那少年士子满脸不忿地冷哼一声,“驻仙山的人,好不讲理!”
说书先生没有管一众客官说什么,接着往下讲,驻仙山那女子剑修不依不饶,仍然一路追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双公子,直到勾结黑铁山崖的妖妇,将陈无双等人包夹在云州百花山庄所在的那条山谷,危急关头,天机子仲平先生及时现身,一剑击败驻仙山八品修为的程姓长老,又出手废了再次重伤徒儿的女子剑修丹田气海。
这一听,就是将近一个时辰。
李敬辉自斟自饮喝了两壶浓茶,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脸色数次轻微变化,等到一声醒木,才让吴廷声又赏了五两银子,起身走出茶楼,往北而去。
想要听一听读书人怎么谈论国事,却意外听了陈无双的事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路上,没被人认出身份的元玺皇帝尽量掩饰住情绪,眼见前面已经能远远看见守在宫城门外的龙吟营甲士,才顿住脚步,站在金水河边看向被风吹皱的水面,轻声唤道:“老吴。”
吴廷声就跟在他身后半步,忙低头应道:“陛下吩咐。”
李敬辉稍作沉吟,还是问出了口,“你说,陈无双这一次还能不能化险为夷?”
这位摸不透天子用意的内廷首领太监不敢妄加猜测,只道:“西花厅的探子早就到了雍州境内,先前传回消息说,镇国公爷的车驾在奉威城停留一夜就匆匆离去,继续往北去,后来的消息还没能传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五日一报,明日酉时之前会有新的消息。”
李敬辉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吴廷声见陛下没有要举步进宫的意思,思忖片刻,又斟酌着语气道:“镇国公爷本身就是四境八品的不俗修为,随行的有萧静岚提到过的那位西河派掌教,有出身于肃州阴风谷的一位八品高手,有已然踏足七品境界的孤舟岛剑修墨莉,还有能跟第五秀大人平分秋色的那头黑虎,只要不遇上妖族大军围杀,至少现在看来,全身而退不是难事。”
顿了一顿,添上一句:“明妍公主殿下,也进了雍州地面,有十余名西花厅的探子暗中护卫,陛下不必过多担忧。”
元玺皇帝叹了口气,没有多说。
其实他想问的,是陈无双能不能让大周北境化险为夷,至于他本身的安危,天家更愿意见着他死在苦寒雍州,至于明妍啊,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不摔倒一回,哪里知道磕着碰着会疼会肿会流血?
大周如果都保不住了,还要司天监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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