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4(2 / 2)
郁言礼笑起来:“姐姐放心,我真没事。”
姐姐仔细地望着郁言礼的神色,见他神情姿态皆是自然,这才放心一些,突然她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对了,今天和芳雨出去,她说她表妹前些天刚过了十六,那孩子我也见过,性格可爱,长得漂亮,你……”
她怕郁言礼多想,又道:“也不是一定要你答应,姐姐只是想着这么久了,你旁边也没个人……话说回来,你究竟有没有对谁动过心啊?”
*
回绝了姐姐的说媒后,郁言礼回了房间,他点燃烛火,在房里站了一会儿,将多宝阁上一面背叩着的小铜镜取了下来,他将镜子面对自己,立刻看到了自己的脸。
郁言礼并不是一个爱照镜子的人——不光因为是他长得和郁修锦亦有三四分相似,更是因为他和郁承欢仿佛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每每看到自己的脸,总会想到郁承欢最后那满是疯
狂执念的眼神。
但今天郁言礼却罕见地没有对自己的脸感到压抑,而是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仔细地打量自己的每一处样貌。
他有些好奇。
他怎么会在一天之内连续听到三次别人念叨自己单着?
自己难道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副很需要陪伴的孤家寡人的样子吗?
郁言礼有些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一个小小的片段却突然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那天是他和那人第一次共处一室,也是他和那个人的第一次聊天,那人道:“靖王殿下好像还没娶妻吧?打算什么时候找一个啊?”
回想起那人没话却硬要找话的样子,郁言礼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本王的确不曾娶妻,也没有娶妻的打算。”
他那时满心都是纠结,一面是郁承欢的意志,一面是对郁修锦的亲情,他总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若他真的要起事,成功了还好,失败了呢?难道要像郁承欢一样把自己的妻子带上一起去死吗?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无疑是最不负责,最可笑的行为。
现在他倒是没有那些顾虑了,可他依旧不想娶妻,他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再者,他也许真的遇不到那样的人了……
郁言礼将手中的铜镜重新叩在多宝阁的格子中,转身走向桌子,他在桌子旁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纠结什么,最终,他拉开抽屉,轻轻将最深处那一厚叠欲盖弥彰的纸拨开,抽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来。
他没将信封打开,只是看着,可里面的信,所有内容他都记得,每个字的位置他都记得。
那个人刚当上将军时,有太多事情要交代,那时郁修锦还有三个月亲政,那三个月里,送到边城的信都是他亲手所写。
他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事项,那人歪歪扭扭地回信道:“知道了,没想到你是这么细心的人,我很期待和你见面。”
那时他代为掌权的事全天下皆知,就以为那个人也知道,便也没在意他的礼数,在下一次的回信中,他依旧叮嘱了许多,有军备利用、军饷发放和战术规划,信的最后,他客套了一句:亦期待与将军见面。
谁知下一次的回信,他却好像突然和他熟悉了起来,和他拉起了家常,甚至还讲了军队里喝酒太多,还好他酒量不错。
这倒让郁言礼有些吃惊了,那人打起仗来生猛如虎、又令人出其不意,更是几次抗命作战,这样的人,是怎样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是胆大?还是伪装?
他那时想,若是自己要反,定要将这人拉拢到手,让其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剑。
临近那人回京时,郁言礼不知就想到了他的那句“期待与你见面”,便主动对郁修锦请缨在宫门迎接;他等了一会儿,看到有人纵马靠近,一身银甲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着,那人翻身下马,与他目光相对,郁言礼没想到这人会是这样妖邪的样貌,一时竟有些被镇住。
那人目光平静地从他脸上划过,随后道:“靖王好。”
满是陌生的语气,
就像并不记得他们曾有过闲话家常的交流。
郁言礼心中涌上极淡的失落,不过他也多可惜。不记得,也没什么,只需要再找个时间提醒他,等他认出自己后,两人关系就自然就会变近,却没想到,朝堂之上,那人竟被当众被纳入了后宫。
这下,就算郁言礼有意想要拉拢他,都找不到机会了。
终于,在围猎时,郁言礼找到了机会。
他派人煽动吴海,让他对黎四九怀恨在心,又主动带着黎四九踏入吴统领看守的范围,他计划得很好——以吴海和那个人的争执为契机,再主动提出自己要替他报复吴海,对那人进行一个小小的收买,收买这事有一就有二,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待他视他为友人,他便告知对方他的计划,让那人驱动边城军队,为他夺位。
可郁言礼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能出现变故。
他没想到,出来和那人比试的小兵似乎与那人是旧识;也没想到,吴海气急败坏之下竟然会抽刀砍人;更没想到,那人会想都不想举起长弓,用弓挡刀,毫不在意那锋利的刀锋再往下一些的话,就会将他的手指从中间砍断。
是什么人,能想都不想的为别人挡刀?郁言礼竟然从未见过这种情感,巨大的羡慕充满了郁言礼的胸膛。
他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了两件事。
一,那人有一颗赤诚之心,会将他想保护的人藏在他身后。
二,而他并不是那人想要保护的人其中之一。
从那天后,郁言礼总会在想,若他早些对郁修锦动手,坐上皇位,那人会不会就变成了自己的人。
变成他的人,以那样热烈真挚的情感对待他,保护他,全心全意地袒护着他。
……变成他的人……
这五个字像是有特殊的力量,被郁言礼放在唇齿间,回味无穷地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可一切都太晚了。
他看到那人和郁修锦变得捻熟,从相识变成相知,从郁修锦眼中看到了对那人的心动,那人看郁修锦的眼神也变得柔软。
*
郁言礼望着手中信封,他有些想笑,可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发笑,这导致他脸上的表情稍显怪异。
这个怪异的表情在郁言礼脸上维持了极短的时间,最终他还是笑了起来,却是因为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信封放回抽屉最深处,又拿过自己的画盖在上面,这样,谁都不会发现他的抽屉里有几封信。
时间也不早了,郁言礼将蜡烛熄灭,伸了个懒腰,躺到了床上。
放在平时,他在地里劳作了一天,一定会很快睡着,可今日他却并不太困。
他想到姐姐问自己:“你究竟有没有对谁动过心呀?”
他却反问:“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动心?”
姐姐哑然。
郁言礼其实觉得自己只是有些不甘心。
可,若动心是指一想到那人就心跳微微加速,是指那个人偶尔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指他能将那不足十封信的内容倒背如流、是指总会在半夜细细回想他们之间只用一炷香时间就能全部从头到尾捋一遍的交集、又或者,是指他为了让那
个人一直率真,不让他参与进政事而放弃造反。
那么他或许的确动过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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