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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多少人死在你那些匪兵的刀下、又有多少女人……因恐惧你麾下匪兵,在你破城的时候自缢了?!”
“朝臣奏报,你夺城后麾下匪兵不封刀,连屠数城!”燕琅玉厉声道。
忍了好几忍,桂鸿山还是气笑了:
“我没有!”
“城防虚弱,旻军纲纪腐败,弃城不守,倒来污蔑我大宁军屠城!”
“你不想想为什么我大军开入京畿重地,而你在城中全无消息!为何驿报尽废、斥候不见踪影!”
莫须有的罪名,他不担。纵兵劫掠他承认,但至多也是劫掠的贪官巨蠹,从他们嘴巴里抠出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至于女人自缢……他破城的时候分明是官军不战自溃,开城迎他!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从未伤及也没必要,更遑论所谓“屠城”的谣言,亦从未听说过城中有女人自缢的事。
“这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桂鸿山忍无可忍,“你最信任的韩大帅后来与我交战时败走西南,我夺了他的粮草,他便在那一道纵兵大肆劫掠百姓,他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燕琅玉顶着他的视线:
“他做了什么我自会查明。但你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桂鸿山冷森森道:“你怎么保证你知道的都是真相?”
燕琅玉凌厉的视线依然威严四溢,没有任何与他解释和妥协的意思:
“真相?真相难道不是你的部下在边北御鞑时有过弃城而逃的劣迹!”
桂鸿山我行我素惯了,他不屑解释也不必要解释,但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好耐性:
“弃城而逃?”桂鸿山冷哼,“你知道他为何弃城不守?”
“鏖战七个日夜,我率两名将领分别驻扎两镇御敌,互为掎角,三日后粮官来报,说粮草够十五日之用。我没有太在意,只想着十日内退敌。”
燕琅玉虽是盛怒,到底有阴沉着脸色在听他说话。他便继续道:
“却不曾想过,第四日粮官哭报,说仓廪中只有最上面一层是粮,下面的麻包中全是黄沙!水粮断绝,他只能杀马饮血啖肉,还是在那座城中苦守了六日!到最后已是无马可杀,只能去吃因瘟疫而死的百姓尸首!士兵染疫又死,他人复食……惨绝人寰!”
燕琅玉虽在怒中,脸上也不免惊愕。
惨状历历在目,桂鸿山闭目不再言,只是喉结滚动。这样平复了少顷,才又沉下声音道:
“骑兵需要装备。矛不锋,戟不利,铁甲不足数,箭矢不足重,马皆老弱……朝廷处处克扣我暂且不论,可他们连将士口粮都如此以黄沙充数!还如何御敌!”
“……你告诉我,燕琅玉!”
“是你,你会如何?”
燕琅玉也冷静下来:“那你的陈情疏在哪里?可以上奏……”
听到这话桂鸿山只是凉声一笑。
“边纪废弛,无良将可驭;举朝污浊,无良臣可用。”
“是你无德无能。燕琅玉。”
桂鸿山道。
一阵死寂。
燕琅玉只是无言地看着他。
当这阵死寂开始蔓延,桂鸿山才知道这句话说得是太过重了。他想起了破城时鹤桓宫堆积如山的奏本,那样清朴的居室……以及文华大殿之上、冕冠九道旒珠掩映之下、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桂鸿山移动视线,悄然去看燕琅玉的神色。
最后一线金红的夕照正落在燕琅玉的脸颊上,像一抹凄厉的血色。他垂着狭长的眼,看起来显着些诡异的平静。掌灯时分已经到了,殿外的宫人不敢打扰,殿中昏暗到有些辨物不清。
燕琅玉还是那样沉默、没有辩驳。这一切在这瞬间使桂鸿山莫名的心如刀割。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那一道血红的日影也消失,整座大殿仿佛暗无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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