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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我从来就不是九重天阕生来贵重的人——我和你是一样的。”和珅谓然一叹,前倾身子,“我知道王擅望不仅给你赎身,还让你在榆中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你思着旧恩也是该的——可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惜在堂前承认我与你有私也不肯让王擅望带走你?”顿了顿,他换了副森冷的语气:“昨天兰州衙门发来文书,说高兵熬刑不过,当天晚上就发着高热去了。县令陈曦把总哈图等人在狱中都已经服罪画押承认在榆中倒行逆施是自己胆大包天与人无尤,可晚上依旧被人发现在住所悬梁自尽,据说是‘畏罪自杀’!——投桃报李不是不该,可对着这样心狠手辣过墙抽梯之人,值得吗?”
“不会的!”苏卿怜只觉得脊背一凉,抬头道,“我与高兵他们怎么一样——他们横行乡里多行不义,早就该死了——干爹不会这么对我的!”
“在王擅望眼中,你与高兵没什么不同——都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和珅深深望进她的眼里,低哑的嗓音仿佛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甚至伸手温柔地抚过她的顶发,“我想你帮我,不是为我一人——你想想甘肃的百姓,兰州榆中自不必说,在高压之下已经到了道路以目的地步,其余的地方又是何等民不聊生——你或许还不知道,就几天前甘肃炳县一个叫苏四十三的饥民就不堪盘剥带着十里八乡的村民闹起暴动——他们冲进衙门的时候把炳县县令合家上下三十余口杀地干干净净,他们原本也是良民,就是被那起子贪官逼成吃人的恶魔!”
“不要说了!”卿怜忽然淌下泪来,“和爷,我知道你是个胸怀天下的伟丈夫。可我不是——我一个小女子只想着对人对己无愧于心——当初不肯听干爹的话杀你们是为此,如今不肯落井下石背信弃义也是为此!”
和珅一怔,忽而觉得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说的话竟有那么一丝……象当年的自己。慷慨义气掷地有声——只是这份信义洒脱还能坚持几年?他竟不忍心再对她说什么民生疾苦天下百姓了。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软下声音:“难得你刚烈,我不逼你,除非你自己想说。你好好休息吧——王擅望的案子我自己去查。”站起身子,他忽然有肃了神色:“只是这些天饮食起居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这是为何——”
“记着就是。”和珅加大了声音,眼神闪过一丝灰暗。
苏卿怜不傻,如何听不出和珅的言下之意是要堤防王擅望伺机杀人灭口!她无论如何依旧是不敢相信,惶惶然看着和珅离开的背影,轻唤了一声:“和爷……”
他站住,转过身来,依旧如临风玉树,峙渊山岳——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为何总说,他与她是一样的人?和珅冲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真想拉你一把。”
可事情很快如和珅所料的一样,第五天入夜,就有人急报苏卿怜吃了不知何人送上的一碗点心,立即腹痛如绞咯血不止,和珅抓过件外套随便批着就冲了出去,一面一叠声地叫人请郎中,一面将面如金纸抽个不停的苏卿怜抱在怀里,不避嫌疑地伸手抠着她的喉咙催吐,直闹地人仰马翻,才算把吃下的毒呕出大半,和珅端起碗、汗都顾不上擦,在她耳边道:“多喝点水洗洗,多呕点出来就没事了——”卿怜惨白着恋,泪光迷蒙中看向灯下一脸焦急的男子,忽然似拼尽余力一般扑进他的怀里,喘息着道:“和爷,我说……我都说了——谁是好人谁是歹人我分的清!”
永琰与穆彰阿就这样站在院外,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本在商量如何给乾隆上折奏告苏四十三暴动之事,因此也没睡,听着后院闹地如此声势自然跟过来看地清楚明白。穆彰阿勾起唇角道:“这位和大人还当真有手段,这小妮子我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说,他三两下就哄地服服帖帖,如今这样闹法,一地的丫头婆子都看见他们如何‘鹣鲽情深’了,回京不娶她进门做姨太太都不成啦——咱怎么就想不到给苏卿怜下毒嫁祸王擅望这个法呢!”
永琰此刻的脸色却并不算好,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一斜树枝,冷冷地道:“和珅能猜到王擅望会下毒杀人灭口不假,这毒却不是他下的,他没那么下作——王擅望在甘肃手眼通天,着人混进咱们这钦差行辕里暗中下毒大约也不是难事——传我命令,封锁消息,对外一概称苏卿怜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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