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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崇文门税务衙门位于崇文门外,因临着通惠河,成为漕运进京的枢纽,明清两朝都是京城的税关,来往客商官员都要在此盘查绞税。但百多年来,这一体制一直行同虚设,进京述职的多是红顶官员,哪个办差的敢去得罪他们?只能从一些来往客商身上打抽丰,一般都是随意盘剥没个定制,加之崇文门税务衙门内部也是乱成一团,人人拿着公家的钱中饱私囊,衙门里多年的那笔子陈年旧帐,早成一团烂污,任谁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和珅一到任,第一件事儿就是叫帐房将从乾隆元年开始的重达几十斤的烂帐全都搬了出来,人人以为这犟头要学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要自讨苦吃查帐目亏空去了,那就是算在里面绕死了也理不清的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不料和珅将众官差召集毕了,干干脆脆地一把火在院中将那些帐本全烧成青灰一片,一面命人点清今年税银,一一封存入库之后,将剩下的千把两散碎银子全都分给众人,只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在下虽然读过几年书,却也是行武出身,跟着桂中堂打过金川的,既到了这个衙门来,少不得得做出个样子来。各位在往昔几年捞了多少赔了多少,至此就都随着那把火烧个精光了。方才分给诸位的,是税务衙门里剩的最后一点赢余,一文不剩全都分给诸位。我品级虽低,这点主也还做得。拿这钱愿意走的,这就算做遣散费,您拿着就另谋高就吧,拿这钱不愿意走的,这就算朝廷预付的薪资——只一条,拿了这钱,一切就得依着我的新规矩来,再不许说从前如何如何的话,凡有违命逾制的,我就敢私刑办了你们!就这么着——大门在东,愿意走的我不留难,愿意留下吃口公饭的就要听我的军令治衙!”
就这么着,大刀阔斧地裁撤了近半的办差人员,又定下全套制度,规定往来客商皆按运送货物的价值百中抽一缴税,进出城门只收一次,任何人不得随意增加税额;而进京述职的官员在四品以上者皆要缴说,从十两银子起开始递增,总督巡抚亦莫能免,如此雷厉风行的整顿数月,入不敷出的崇文门税务衙门竟开始渐渐地扭亏为赢,已是叫人刮目相看,但和珅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如往日一般从容镇定地自去办差,仿佛他一日之内连贬八级的耻辱从未有过。
平常时间也是待在自己府中足不出户,与冯氏所出的望哥儿尽日相陪。这孩子原是在十五的正日子里生的,因而小名望哥儿,生得也是一般的玉雪可爱,除了冯氏心里知道外,合家上下都当这小少爷是和家长子嫡孙,宠得天上明月一般,偏生到了一岁半了,还是不会说话,叫他笑便笑,叫他哭便哭,竟似有些先天不足的症——谁料和珅一年半载不曾回家,刚跨进大门,就见刘全并几个奴才在院子里扮马给一个遍体绫罗,顶着盏极精制的瓜皮小帽的孩童骑,那孩子又是笑又是叫,偏说不出半句话来,急地刘全诸人直叫祖宗,和珅一时没想到这孩子的由来,见着就只觉得亲热,仿佛又见到从前的和琳,因而大步走过去,笑着将孩子举起抱在怀里,说来也怪,这孩子一见和珅,也不瞎叫嚷了,含着小手呆了一秒,忽然将肉手拔出,趴地拍到和珅的脸上,糊了一脸的口水,和珅没反应过来,还有点震惊地看着这个白生生肉团团的小孩儿,他却忽然咯咯地笑了,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玛……阿玛……”
冯氏恰巧此刻打帘子出来,见了这情景心里五味陈杂,向和珅蹲身一福,低着头小声请了安:“老爷回家了。”
和珅这才知道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儿子”。他原本因这望哥儿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骨肉,从不曾上心的,如今看着望哥儿在自己怀里,扭股糖似地钻来钻去,一口一口地亲在和珅脸上,嘴里是不停口叫“阿玛”,合府以为罕事,纷纷恭维“父子连心”之类的话,冯氏心里有鬼,越发燥地不敢说话。和珅留心打量望哥儿的眉目,竟觉得越看越似自己——这也是前世种来的眼缘,而他这一生,却还能与谁生儿育女——早在两年前,他就是个断了情欲爱恨的活死人了。心里不由地暗叹一声,柔声对冯氏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府里多亏有你辛苦操持,如今我贬官出宫,便能时常得空在家陪陪你们母子,倒也是好事一桩。”
“老爷……”冯氏喜出望外地抬起头来,已是眼角含泪,和珅一手抱着望哥儿,一手携了冯氏入室不提。从此之后,和珅待望哥儿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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