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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希冀,日日夜夜手捧着圣旨,连给她裁的新衣花色都想好?了。
不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败仗,将所有的希冀被砸个粉碎。
从?今以后,他见她之时,她身上只有一件猩红的皇后翟衣,像是将她整个人吞没在里面。
而?今,十五年后,再看她穿新衣,一个生了白发,一个成了鬼魂。
幸好?,还有犀角烛火微光,可见鬼魂一袭月白长裙袅袅如烟,勾勒出?小?娘子态浓意远,清艳绝尘,似幻似真。
她正好?奇地?在烛火前飘来飘去?,指了指白壁上自己的影子,惊喜地?道:
“这个蜡烛,竟照见我的魂魄。”
她似是注意到身后男人的目光,一回身望过来。
顾昔潮的视线已移开,蜻蜓点水,一刻也不再停留,唯有心跳如擂鼓不息。
让邑都刺杀自己,设下陷阱之时,他仍是担心她不会就此现身。
他既有一份没由来的坚信,又不敢真的相信,她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就算她真的来了,他怕她还会有什么古怪的办法让他看不见她。
鬼使神差地?一般,他在蜡烛上洒了犀角粉,随之烛火燃烧,照亮一室阴暗。
从?来不信之人,愿意为之迷信。
此时此刻,满堂烛火如霞,烟霏云敛,果真照出?了魂魄的姿态。
原本苍白的魂魄在一袭裙中如同生出?了血肉,姿容盈盈,无?限端庄之中犹生一丝妩媚。
顾昔潮面无?表情,挪开了目光。
仿佛只是看着,亦会不受控制,亦是一种?逾矩。
烛火摇曳里,沈今鸾绞着鬓边一缕长长的发丝,叹了一口气道:
“刚才,邑都好?像看到我了。”
“他明日醒来,便不会记得了。”顾昔潮淡淡地?道,“就算他记得什么,我也会让他全?部忘掉。”
沈今鸾不由转过头,看着他道:
“我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就一直都能看见我呢?”
顾昔潮摩挲着的金刀柄,良久不语。
五岁之时,顾家就为他请了朝中大儒开蒙,直至成年,他不语怪神,不信鬼魂。
此生所作最迷信之事,不过是十年如一日,给故人灵前上三?炷清香。
自从?在喜丧之中再见到她,他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在做梦。因他心中的意念太强,经?年无?法泯灭,才从?梦中生了这般虚妄的幻象。
他太贪,以致于一向深思熟虑的人不敢去?细想,为何她的魂魄唯有他可见。
只因这样世间独一无?二的“看见”,是一种?隐秘的私有,近乎卑劣,违背了他自小?以来的教养。
然而?,她这一句问,惊破了这个梦境里他刻意克制平复的湖面。
微妙的涟漪正一圈一圈地?荡开去?。
他垂下双目,手指握紧,道:
“你不想被我看见?”
沈今鸾摇了摇头,却开始诉道:
“我刚死的时候,满心都是怨愤。我恨自己还没找到父兄的尸骨,怎么就死了,我恨自己不能轮回转世,就算死了还要?困在这个我所厌恶的人世。”
十岁身负家族使命入京,所有人都明里暗里规训她,立要?端庄,坐要?得体,像那些世家贵女?一般行止,才有体面。
她在京都没有根基,体面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根基。她身负沈氏兴衰荣辱于一身,万不可让家族蒙羞。
只可惜,她苦苦攒下的名声毁在了父兄死后,家族分崩离析之时。
她少时在意的体面,抵不过埋在北疆凄风苦雨里的累累白骨。
于是,她为了复仇坐稳后位,不择手段,杀人如麻。甚至不惜求托巫女?,行厌胜之术。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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