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殿试可拟题(1 / 2)
神京城西,春华楼。
二楼雅间之中,桌上放着红泥茶炉,摆着几碟精致蜜饯,几盘切剥的时令瓜果。
林兆和正一人斟茶自饮,颇有些自得其乐。
那日他得了堂兄林兆荣的安置,入住堂兄在神京的别院,比起他住宿客栈方便许多。
日常起居有人打理,也免了出门寻餐果腹的繁琐,每日读书备考更心无旁骛。
如此读书四五日,觉得比那闹轰轰的客栈,领悟所得更进一步,心中很是满足惬意。
这天他想到离开客栈时,同住的吴梁和周严,本想邀他一同拜谒高官,正遇上他要搬离客栈,所以未能成行。
当初吴梁和周严殷勤相送,他也说过之后要做东相邀。
因连续几日苦读,正好想出去走动一番,也好了了当日之约,便让堂兄的家丁去客栈留话,请他们二人到春华楼小聚。
林兆和之所以选春华楼,是因神京西城是客栈云集之地,这里住了许多各地赶考的举子。
春华楼是西城老字号酒楼,酒菜价廉物美,是赶考举子饮宴聚会惯去之地。
吴梁就曾在这里请客做东,所以林兆和才会在这里相邀,也便于那两人找寻地方。
……
如此闲坐了半顿饭功夫,就看到雅间的门被推开,林兆和看到吴梁微胖的笑脸,只是来的却只有他一人,并不见周严的影子。
林兆和笑问道:「怎麽只有希文一人,葆坤兄没有过来吗?」
吴梁笑道:「本来宜淳做东,葆坤兄必会来的,没想到临时遇到事,他在神京有门族亲,不知从那里得了消息,派人请他去赴宴。
据说是失联多载的本家亲戚,他只有先去赴约,让我给宜淳说句抱歉,他下次再做东回请致意。」
林兆和听了也不在意,但凡科举之路能走到入京春闱,皆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乡邻亲戚都会以之为荣耀。
赶考举子入京之后,但凡在神京有族中远亲旧邻,一旦得到消息,都会邀请饮宴安置,并以为体面之事。
林兆和自己入京不久,不就是被失联多年的堂兄找到,还被请入家中,待如上宾。
吴梁不无羡慕的苦笑道:「据我看来,葆坤兄只怕很快要步宜淳后尘,用不了几日就要搬出客栈,到时就剩我一个孤零鬼。」
林兆和哈哈一笑:「这样也好,希文多些清静,正好专心读书。」
吴梁笑道:「我知宜淳入了贵亲的别院,必定会更加关门苦读,多半是不知道这几日外头的风浪。
如今春闱开场日近,朝廷昭告春闱主考官员的圣谕,按往年规程,也已近在眼前,这些日子外头越发热闹。
市面上揣测本年春闱选材的考据,当真是众说纷纭,各家高士都是各执一词,出来很多精彩的拟题。
宜淳每日闭门读书,必定不清楚这些事情。
在书院之时,夫子谆谆教导,诗书文章,难有一家之言,触类旁通,兼容并蓄。
宜淳可不好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
吴梁从怀中取出一迭纸张,笑道:「这段时间我和葆坤兄拜谒高门,又常和同年聚宴,收录不少如今风行的会试拟题。
当然,外头还有其他精彩拟题,只是同年之间交往有限,不能尽知罢了。
我每每得到新拟题,回去便会依题做文,也曾拿去请教高士前辈,常常颇有所得,这个比死啃经义书本,要实在许多。
今天特将这些拟题整理,带来给宜淳一观,或许对你有所启迪。」
……
林兆和听吴梁说的兴致勃勃,并不觉得有什麽奇怪,自己这位同窗一向心思活络,虽也颇有才情,但行事难免有些取巧好胜。
这也是年轻人常有的秉性,论不上什麽好坏。
但自己这位同窗,心性倒是很不错,古道热肠,得了外头的拟题,还不忘带了和自己品鉴。
林兆和接过吴梁誊录的拟题,仔细翻阅了一番,看了其中一些题目,觉得极有章法角度,也不禁暗自点头。
吴梁见林兆和看得很是专注,心中也有些得意,他知道自己这位同窗的能为,能夺取杭州府解元之名,一身才学非同凡响。
自己誊录的这些拟题,能让他看得这般仔细,能入得他这解元公的眼,说明这些拟题极有份量和道理。
吴梁想到这些时日,对这些拟题揣摩作文,常有许多领悟启发,果然不是无用之功。
林兆和看完誊录的拟题,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些拟题,其中不少立意精巧,视野宏大,必定出自高士之手。
但有些拟题虽新奇瞩目,绚人视听,失之正大,还有商榷之地。
另外一些拟题见识平庸,提法古旧,拟题之人才情就非常有限了。」
吴梁一向钦佩林兆和的见识才学,听了他的言论,自然十分好奇。
让林兆和依照方才所言,对这些拟题一一点评,一边谈论,一边品茶,两人倒是说得颇有趣味。
吴梁又笑道:「这些拟题其中有拜谒高官名门所得,这类拟题,方才颇得宜淳赞许。
另一些拟题都是和同年饮宴聚会所得,其中来源不一,并不是一一详尽。
或许有些拟题,不过是市井庸士,编撰出来招摇,以此赚取学子钱财,也是有的。
前番世面上出了那蓝皮册子,众人都知道本次春闱,那些官员会有涉事之荣。
虽这些同年举子,都想依册拜谒交往,但这些官场中人的门槛,却不是谁都能迈进去,总有人家世人脉有限,不得其便利。
我猜便是这种缘故,才会有人趁虚而入,私下做出一些拟题,谎称名士高官所做,在举子中间贩卖流传,谋取钱财,也不算稀奇。
如今但凡同年聚会,都会谈论春闱之事,话题中不离又出那些新奇拟题。
人人都要拿出几道撑场面,有人没有门路拜谒高门,拿些市井购买之物凑数,也就难免良莠不齐,泥沙俱下,可想而知,哈哈。」
……
林兆和听了吴梁这番趣谈,也有些哑然失笑。
会试中第,万千学子毕生所愿,十年寒窗无人问,一心只读圣贤书,自然都不在话下。
科场之路,为能博得登第荣耀,无所不用其极,也都是毫不稀奇之事。
春闱下场之前,千奇百怪的各类拟题,更是每届春闱老生常谈话题,即便再离奇荒诞,也都不以为怪了。
但是,林兆和生性沉稳,心思缜密,他并不像吴梁那样,对这些事情,只是当做趣闻,抱以津津乐道的态度。
他在这件事上比吴梁多想了一层,似乎本次春闱之前,不管是拜谒之风蜂拥而起,还是各类拟题到处流传。
所有这些略显异样的情形,和他听过的往届春闱的轶事,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两人讨论过吴梁整理的拟题,林兆和便让店小二上了酒菜,两人推杯换盏,吴梁善于言辞,更是滔滔不绝,说些日常拜谒高门的趣事。
吴梁本想让小二取来笔墨,将这些拟题誊录一份,让林兆和带回揣摩。
林兆和笑着谢绝,说自己看过就成,不需重新誊录,吴梁知道他才量出众,心中也不在意。
等到酒过三旬,两人都已有五分醉意,林兆和说道:「希文,你收集的这些拟题,用来磨练笔力,启迪思路,也有一定道理。
但不要过度沉迷,毕竟拟题只是拟题,难道还能成了会试下场的真题。
如今距离会试下场的时日,屈指可数,以愚兄所见,剩下这些日子,希文还是少些拜谒和饮宴,专心经文书册,凝练思绪,方是正道。」
吴梁醉态可掬,笑道:「宜淳所言有理,如今这些拟题,其中虽也有高明,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要说学养惊人,精通科举之法,天下又有几人,比得过当年礼部大宗伯,号称文宗学圣的静庵先生。
天下哄传,他自从十五年前致仕,便在家座馆教授子弟,使得柳家十几年以来,出了一门七进士的佳话,当真是后无来者。
不对,我还是说错了,前几年静庵的长孙,名叫柳璧,在登嘉昭十二年登第,如今柳家可是一门八进士!」
林兆和笑道:「希文,你还是说错了,那位威远伯贾琮,是柳宗师的入室关门弟子,以他雍州解元的才学,本次也必定能登第。
到了那个时候,柳门可就要一脉九进士了。」
吴梁有些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宜淳所言极是,我怎麽把这位威远伯忘了。
自从到了神京之后,我也听说许多人闻听静庵公大名,都想去登门拜谒,可静庵公的门槛,比威远伯府的门槛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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