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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顾为经密码(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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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顾为经密码(上)

本是随意的起意动念,安娜偏偏沉浸在了这个问题之中。

她静静的盯着窗外破败老旧的建筑——「美」死去后的遗骸,被现代工业的蛛网所裹覆住的艺术宝藏。

芝麻开门。

芝麻开门。

她需要一个仪式,一道法令,一个魔法,去唤醒眼前沉旧死去的东西,扫去沉封的蛛网,让死去尸体重新睁开眼睛。

顾为经是怎麽做的呢?

他为什麽能在眼前的建筑上萃取出「美」的原素,他有什麽独门秘诀麽?

女人对艺术史的了解,她听说两百年前,巴黎有大艺术家的工作室会在报纸上刊登求购启示,他们会委托摄影师在城市各地有趣的建筑前拍摄风景照片,并邮寄到自己的画室里。

一来是弥补了他们不是实地采景的遗憾。

二来。

早期的照相机照片不够清晰。

根据摄影师调整的光圈大小和曝光时长的不同,被摄景物会在底片上形成景深明暗都不同的图像。

不少画家分外喜欢这样效果,这是他们感悟美的独门秘诀。

画风景画时摆放一张银版照片,只取模糊的影子,只取有关「美」的轮廓。

他们想办法忽视掉会让画面不再纯净变得庸碌的斑驳细节,用自己内心深处的想像加以填充,把自己的感官植根于风景内部。

顾为经也有这样观察建筑的小诀窍麽?

安娜用没有扶住杖的那只手牢牢握住茉莉小姑娘的小手,她拉住的是曾观摩那场年轻人在画架前进行巫术仪式的旁观者。

她打开美的钥匙。

「请你,告诉我,顾为经到底是怎麽做的好麽?茉莉。」

想要打开身前宝箱的热切,使得女人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很不寻常的恳求。

求求你了。

请告诉我这个神秘咒语吧。

伊莲娜小姐在内心中说道。

她自许对于艺术的虔诚少有旁人能企及,也能轻易解读出别人画出的含义,却总是困在画架之外,找不到把作品中的热情和身前平庸风景结合到一起的方式。

「顾为经怎麽画那幅风景画?」

茉莉片刻的愕然。

这个问题似乎考到她了。

她不少次在顾为经和酒井胜子画画间小尾巴似的陪伴在旁边。

怎麽画的画——

无非也就是摆放一个画板,拿铅笔勾线,拿笔刷和颜料在其上涂涂抹抹而已,还有什麽多馀的呢?

蓝裙子的小姑娘犹豫了很久。

她也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身前的孤儿院看,最后轻声的说。

「他?他就是站在这里,抬起头看,很用心的样子——」

「嗯。」

安娜点点头,示意她正在听。

她温柔的捏了捏茉莉的手,鼓励着身边人继续说下去。

茉莉却不再吭声了。

直到十几秒钟以后,一直耐心等待着的女人才意识到,身边的小姑娘已经阐释完了她对顾为经画画时的印象。

「抬起头看,很用心的样子。」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介绍,便是这个小姑娘心中旁观化丑为美的玄奇巫术后唯一的也是全部的回忆,和身前的这座教堂一般无二的苍白丶庸碌。

女人松开茉莉的手,一言不发。

「对不起。」

茉莉小姑娘轻轻的说道。

「对不起?为什麽要道歉,你说的很好啊!」安娜从失落中快速回过神来。

她重新拉住女孩子的手,浅浅的笑了一下用来表示歉意。

「非常棒的,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她拍拍茉莉的肩头。

「做为感谢你的回报,我回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你有什麽想要的麽?」

她随口礼貌的问道。

因为无法打开身前的宝藏而责怪人家小孩子,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安娜那一瞬间的失落其实不是针对茉莉的,是针对她自己的,她笑自己真是冲昏了头脑,竟然用这麽复杂深奥的问题去询问一个小孩子。

身为艺术评论家的自己尚且不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是什麽。

小孩子又能回答出什麽来呢?

她要想了解那些繁杂的色彩转移方式,得到什麽玄妙而感性的艺术解读,她应该要回到杂志社多翻翻往年的《油画》杂志,而非询问一个小孩子的意见。

「谢谢。」

茉莉很成熟的摇摇头,对伊莲娜小姐也露出一个礼貌笑脸:「但我没有什麽想要的,顾为经哥哥已经给了我很多的东西。」

「你不要我的礼物。」

安娜低下头,瞧着这位不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整个中欧最有钱的女继承人之一的小女孩。

「而他给了你不少东西?」

安娜话语里的重心在后半句。

小孩子总是有一种天真的稚气,遵循着一种很朴素的社会理念,甚至能拒绝一些大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懂得诱惑的意义。

有吃的,有穿的,就能开开心心觉得心满意足。

伊莲娜小姐非常欣赏茉莉哪怕生在贫民区的孤儿院中,依旧就能保留这抹率真与朴素,像是在锈迹斑驳的绿锈里,依然能保持物质的本来颜色。

可安娜也真的有些无奈。

她真的是一个极少极少会被人拒绝的人。

伊莲娜家族的强势,能压得布朗爵士喘不过气来,伊莲娜家族的好意,也很少有人有勇气去拒绝。

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而已。

一大一小两个人。

昨天那个谁谁谁才把她的300万欧元推回来。

今天,这个小姑娘也用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拒绝了她,人在过于彬彬有礼的时候,往往就显得疏远。

在小孩子身上。

这种情绪化的特性显得尤为明显。

「哼!」

女人心底又响了一声轻轻的哼声,音色与九岁大那年,钢琴老师在她面前称赞一位同龄的天才琴童时,安娜用拇指尖在钢琴键盘上重重按下的C大调的「do」别无二致。

「他对我很好,送给了我好多东西,油画笔,衣服,插画集……」

谈起年轻人,小姑娘的脸上的笑意和她面对安娜时的微笑截然不同。

茉莉的眸光倒映着女人的身影,黑亮眼睛里酝酿的优美情绪,和安娜身体优美的剪影交错而过。

存在在精神世界的笑。

存在在物质世界的人。

两者无法相融。

安娜端详着这个亮晶晶眼神。

「唉。」她悄悄叹息。

拉丁文长诗里饥渴的坦塔罗斯对着胸前的荡漾的湖水伸出手去,在手指触碰到水波的瞬间便交错而过,化为虚无的泡影。

「你也给他当了一个好模特,茉莉。」

伊莲娜小姐记起了用原子笔交换得到油管上百万播放量的学姐。

「你有双漂亮的眼睛。」

「请一个有这样漂亮眼睛的小姑娘做模特可是很贵的,他从你这里得到的,远远要比他给你的东西多。」

安娜用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麽心思的复杂语气说道。

「姑娘,别觉得你亏欠他的,你谁也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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