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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乡党亲故,荆棘满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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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乡党亲故,荆棘满布

以杨博的见识,多少能看出来,皇帝对他们这些人畜无害的晋人意见极大。

上次他给儿子杨俊卿塞去修昭陵,混个资历,皇帝还特意敲打他,让杨俊卿注意点,要是连大雨都防不住,到时候脸上都不好看。

简直岂有此理,还没有开始伸手,就已经假定他要贪污了。

不止如此,此前高仪还一度嘱咐他,入了阁就要不偏不倚,不要一味拔擢或是袒护山西人。

这话是谁让高仪说的,他心里可门清。

可见皇帝对他们的成见。

是故,皇帝让王崇古入京之事,一再拖延,也是杨博的主张。

非要王崇古安排好了后手,才能入京。

杨博自认对皇帝了解极深,听到王崇古给皇帝说好话,更是不由暗暗摇头,心知这位同乡,必然受了皇帝哄骗。

王崇古摇了摇头:「倒是只寒暄客套了一番,并未具体说及什麽事。」

他顿了顿,充满风霜的干练脸庞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不过,似乎对我颇为热情。」

「对俺答封贡之事大加称颂,屡屡肯定我的才干,还说让我入主兵部,乃是为了借我俺答封贡的经验,以期封贡土蛮汗。」

「期间……频频把臂而谈,执手交心。」

话音刚落。

杨博撇了撇嘴。

张四维以手扶额,语气无奈道:「舅父,皇帝单独召见大臣对谁都这样。」

王崇古一怔,狐疑道:「果真?」

亏他还以为皇帝单纯欣赏他。

张四维有气无力点了点头:「当真如此。」

「如今朝臣中,都说,这位陛下私下里话本看多了,尤爱把臂言欢,执手相看。」

虽然知道很多朝臣吃这一套,但看到舅父也上钩,多少有点好笑。

杨博倒是说了句中肯话:「不过,想借你的声望,平息土蛮汗,倒可能是真的。」

「学甫献策了吗?」

以王崇古在蒙古人中的声望,想要平息土蛮汗,还真缺不得他。

王崇古摇了摇头:「只客套了一番,并未献策。」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要献策也不是现在。」

杨博露出探究的神色,看来这位后进,还真有献策的意思。

张四维直接问道:「舅父怎麽不献策?若是能得圣眷,岂不是再好不过?」

当初他做日讲官的时候,对皇帝不屑一顾,认为是一个掌不了权的儿皇帝。

但现在看来,还是多少有些武断了。

纵使不喜欢如今这位皇帝,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登基不过一年,就已经能左右朝局了。

只听王崇古叹了口气:「你们久在中枢,竟是都以为封贡这般简单。」

他突然有些怀念高拱了。

王崇古就事论事,继续说道:「早在庚戌之变后,世宗皇帝就有意互市。」

「此后却仍是拉锯了二十年,这自然并非无端由来。」

「彼时也尝试过互市,但俺答汗一面答应,一面继续放纵劫掠。」

「甚至前脚卖马,后脚率人抢回来。」

「朝廷向俺答汗问罪,其人则是大言不惭说『我能自不入犯,不能禁部下之不盗』。」

「在这二十年中,我朝逐渐在军备上压制了俺答汗,才能使其约束部族,安心互市。」

「若是要对土蛮汗如法炮制,至少也得将其打服了才行。」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不仅仅是军备上的需求,也是人心的必然准备。

占据上风的互市,是眼光卓绝,处于下风的互市,则是卑躬屈膝。

世宗改制之前,朝中对于军中主战派,可是强势压制——「虏寇临边尚未入境,官军不得出兵捣巢,以启边衅」。

而到了隆庆年间,朝中反倒全是鼓励军官主动出击的声音——「臣请亟施其禁,如虏贼临边住牧,听将领提兵袭击,有功如例升赏」。

这些都建立在军备的优势上。

只有对土蛮汗军备上占据优势,才有希望对土蛮汗封贡。

这,就不是献策所能改变的了。

如今蓟辽长城外的土蛮汗,屡屡侵边,时常劫货掳人,满载而归。

即便偶尔被边军撵跑,也不过吃些小亏。

完全没有被打痛,哪里会轻易俯首称臣。

杨博面无表情,佯装仔细听着,不时点头,实则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一个要致仕的人,根本懒得听。

张四维反倒认真思忖起来。

想了想,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无论是高拱张居正,还是皇帝,都想调舅父入京!」

宣大承平数年,究竟是有待巩固成果,还是可以将重心放在土蛮汗身上,中枢恐怕心里也没数。

自家舅父在宣大,经营得铁板一块,便让中枢起了心思。

想要将人调走之后,再换人慢慢查看。

若是局势稳固,便逐渐减少发去宣大的钱粮丶募兵丶客兵,转而放在别的紧要地方。

反之,则继续固守。

张四维逐渐学着,站在中枢的立场上思考。

王崇古点了点头:「所以我以为,皇帝和内阁,应该只是想着眼于土蛮汗,并非像你们先前所说,想骗我入京,对我不利。」

杨博替王崇古忧心道:「这些话,学甫怎麽不跟皇帝说?」

「学甫没有献策,就怕被皇帝误会啊。」

献策好不好使且不说,但封疆大吏入京,不陈述一番地方情事,针砭时弊,很难不让皇帝怀疑这是态度问题。

这是老前辈的经验教训。

王崇古失笑:「虞坡公多虑了,陛下让我将宣大见闻,整理成奏疏呈上。」

杨博这才放心颔首。

正在这时,管家进来,走到杨博身边,耳语了一番才退下。

杨博颔首,挥退管家,对王崇古笑道:「尧封跟君采也到了,咱们先去会馆宴堂吧。」

尧封跟君采是霍冀和石茂华的字。

霍冀是根正苗红的晋人,石茂华虽然是山东人,但祖籍山西,又久在杨博手下做事,与霍冀也有姻亲关系,自然算是晋党中人。

这就是晋党宴会了。

大臣私下设宴相聚,多少不合制度。

但杨博口中的会馆,乃是全晋会馆,本身就是给山西的士子丶官员寄宿饮食的地方。

如今一票山西人恰好去会馆吃喝,顺便给王崇古接风洗尘,还真算是合情合理。

杨博起身了,王崇古跟张四维也起身跟上。

会馆就在杨博府邸旁边,之间也就隔了一堵墙。

甚至于,杨博作为党魁,有一半时间都住在会馆。

也是如今要致仕,这才把位置腾了出来。

三人刚走出来,霍冀跟石茂华便迎了上来。

「杨阁老丶王尚书丶张尚书。」石茂华位份最低,礼数也最周全。

霍冀只是略微拱手,朝杨博行了一礼。

杨博坦然受下后,才回礼道:「尧封丶君采不必多礼。」

一旁的张四维跟王崇古也拱手:「霍都御史丶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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