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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炊金爨玉,殚精竭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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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炊金爨玉,殚精竭虑

景运门外,校场。

午后本就是学习御射的时候,只不过今日将海瑞一并带了过来。

大片空地上,京卫武学的子弟们,正卖力地表演着,以期能像之前的几名幸运儿一样,入了圣上法眼,一步登天。

马术丶打拳丶拉满大弓,形形色色的自我表现,不一而足。

见皇帝来了,这些子弟们纷纷行礼。

朱翊钧面色和蔼地让他们继续,自己则跟海瑞在景云门前站立着。

他唤过一名太监到近前,吩咐道:「去,把人叫过来。」

趁着太监去叫人的空档,朱翊钧跟海瑞解释道:「此前我皇考每每思及徐阶之事,便悔不自已。」

「而后更是一再教导朕,但有类似的事,要引以为戒。」

「卿此次去两淮厘税,必然比前些年徐阶归田之事,更为激烈。」

说到此处,海瑞立刻就明白皇帝要做什麽了。

他看了一眼校场,有些迟疑:「陛下爱护微臣,臣铭感五内。不过……会不会有些过了?」

皇帝单独为他组了个三法司。

又划下道来,接过了最难啃的勋贵皇亲,以及四品及以上大员。

还生怕他过刚易折,敦敦嘱咐他不必竟全功,有个四成功果,便是天大的功劳。

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要给他海瑞配亲卫!?

君父君父,天地良心,海瑞第一次感受到父爱!

朱翊钧却浑然不觉地摇了摇头:「朕虽未亲自去过地方,却也明白什麽叫『民变』,什麽叫『啸聚』。」

「海卿,事情一次没办成,还能有二有三。」

「若是卿折在了两淮,朕可就要痛彻心扉了。」

海瑞默然。

思绪却是已经飘远——这一次,他当真没有退却的馀地了。

皇帝说第一没办成,还能再二再三,但海瑞扪心自问,他自己能接受吗?

他看着这位少帝,心中尽是感慨,无以为报啊。

什麽两淮大人物,什麽南直隶高官,什麽皇亲国戚。

他海瑞,如今是领了取经任务,此去西行路上,他决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二人静立当场,各有思绪。

不多时,太监便领来了数人,纷纷跪地行礼。

海瑞一看几人跪地行礼,立马知道要麽是勋贵,要麽是武将——文臣不会这般大庭广众动不动就跪拜。

他不着痕迹开始打量眼前几人,暗自猜测几人身份。

好在朱翊钧没有卖关子,他让几人免礼后,开始与海瑞分别介绍。

「这是京营总督顾寰的副将,焦泽。」朱翊钧指着一人。

勋贵武臣没这多瞎讲究,没必要介绍表字,甚至都不一定有。

海瑞看着面前这位虎背熊腰的壮汉,心中忍不住暗赞一声。

「下月,焦泽将调任漕运副总兵,领一营八百精兵,随海卿到两淮赴任。」

这八百人,是顾寰出亲兵,加上抽调京营好手组成的。

虽然只操练了一月余,但基本的样子总算是出来了。

当然,重点是,他四处打秋风,好坏是给这八百人的欠饷银补齐了,还额外发了二两赏银。

据顾承光说,从来没见过兵士操练这般卖力。

等焦泽再度行礼后,朱翊钧又指着另一人,与海瑞介绍道:「这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顾承光。」

海瑞再度颔首,心下满意。

这位膀大腰圆的锦衣卫,也是一眼能看出,经历过杀场的。

「顾指挥佥事,带二百锦衣卫,作为海卿巡抚两淮的亲卫。」

锦衣卫和丘八不一样。

很多丘八不能做的事,锦衣卫是没什麽顾忌的。

顾承光向海瑞见礼。

「这是京卫武学今年魁首,特赐金吾卫,骆思恭,这是平江伯世子,陈胤兆。」

朱翊钧又指着二人,向海瑞分说道。

海瑞略过了前者,看了一眼后者。

笑道:「这位世子,臣前几日刚刚见过。」

朱翊钧一怔。

旋即反应过来,当初他承诺李伟海运,那位国丈李伟便寻上了姻亲平江伯,说要一起做这生意。

而后便各自遣人去港口考察,收购破落的海商商会等等。

恐怕,二人是回京时偶遇。

他摆了摆手略过此事,解释道:「骆思恭武艺不凡,正好护海卿周全。」

又看向骆思恭:「务必要寸步不离。」

骆思恭年不过十七,但能从京卫武学脱颖而出,除了武艺外,智慧也不差。

他行礼道:「臣遵旨!」

朱翊钧又道:「漕运总兵保定侯梁继璠,被弹劾闲住,如今的漕运总兵乃是平江伯,陈王谟。」

梁继璠被劾,是他指使人干的。

没办法,这位保定候,是陈太后家的姻亲,如今要做事,自然要提防一手,换个靠得住的。

海瑞一点就通。

他方才还纳闷,怎麽给他指派个细胳膊细腿的世子做亲卫。

敢情是用来拿捏这位平江伯的。

作为亲卫,自然要寸步不离,一旦有人图谋不轨,亲卫首当其冲,这位平江伯必然不可能坐视。

海瑞再次惊叹。

这位少帝几乎将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全都照顾到了。

一通调派下来。

光是能亲掌的兵卫,就有一千人。

又借着世子,拿捏了一个漕运总兵,勋贵世伯。

这位平江伯曾出镇两广,躬擐甲胄,而后贼张琏反,也是陈王谟亲自上阵,擒斩三万馀,才得以平息。

这类上过沙场的武勋,多少都有些亲兵,哪怕不能全然掌握漕兵,也不差基本盘。

此外圣上还暗示他,那位总督王宗沐,也会全力支持此事——若是搪塞不服,便去找定安伯弹压。

这阵仗,知道的,明白是去查处贪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麽战事。

朱翊钧将几人一一介绍完,又嘱咐了一番,要听从海卿之令,不得骄纵跋扈云云。

才让人退下。

海瑞突然想起什麽,好奇道:「陛下这般安排,内阁知晓吗?」

以他的理解。

锦衣卫的事好安排。

但其馀应该都不好办才对。

焦泽本是京营副将,如今转漕运总兵,必然要过兵部那一关。

南直隶刑部侍郎王锡爵配合他,看似简单,也必然需要北直隶刑部同意放权。

更别说,陈栋,堂堂大理寺少卿,四品大员,与自己同级,却派去随行两淮,多少有些不合常例。

他是真不知皇帝怎麽说服的内阁与六部。

朱翊钧突然转过头,看向海瑞。

神色复杂,带着心疼,又有些自豪道:「海卿,你以为朕内帑那一百万两白银,是白给内阁六部凑的吗?」

六部的事,反倒让内帑出了一百万,不吐点肉出来怎麽行?

这钱自然不止是花在这里,但趁机达成以上这些政治共识,再正常不过。

海瑞只思考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

朱翊钧抓住他的手:「值不值得,就看海卿了。」

海瑞无语凝噎,只得再度保证。

君臣二人又谈论了些细节,随后又拉了拉家常。

快到傍晚,朱翊钧才不舍地目送海瑞出宫。

等到海瑞离开。

朱翊钧才叫过来一名中书舍人,吩咐道:「替朕拟旨,给海瑞母亲,加诰命,具体下内阁议论。」

中枢舍人应声而去。

朱翊钧又唤来张宏:「去,赐海瑞例银二十两,再为海瑞选名好生养的侍妾送去。」

「若是海瑞与海母推脱,就说……父母赐,不可辞,切莫辜负皇恩。」

这种纯粹的好人却孤零无后,总归听起来有些凄凉。

他也就随手为之了,至于行不行,只能看造化。

张宏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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