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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黯然失色,运筹画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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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黯然失色,运筹画策

松江府!

这三个字在高拱心中翻腾不止。

他突然明白,今早一出门,张居正为何与他说起松江府徐阶的事情。

也突然明白最后那句「若是不顾朝局争权,岂不是有篡逆之心」是所指何处。

原来……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好一个张居正。

原来彼时便是以胜者的姿态,提前示威与警告。

恐怕昨夜,他便联合李氏跟冯保李进那些人,控制住了陈太后。

今日又连同着皇帝,用中旨逼迫他。

高拱拿着诏书,半晌没有言语。

既未领旨谢恩,也不说乱命不奉。

此刻,场上万籁俱寂。

都看向高拱。

高拱兀自看着手中的诏书,自嘲一笑。

尊荣,呵,好一个尊荣。

上柱国,开国时常封,但,那是因元之旧,官未定也。

之后这就不是什麽好东西了。

当初世宗要封严嵩上柱国,严嵩便推辞说「尊无二上,上非人臣所宜称」,让世宗「大喜,允其辞」。

可以说,这话就给上柱国定了调,只有死人才能得封——仕途上的死人也算。

往前追溯,上一个封上柱国的,还是夏言,什麽下场不言而喻。

更别说还要封爵了。

大明朝有几个文臣封爵?

当初世宗给杨廷和丶蒋冕丶毛纪封伯爵,三人全都坚辞不受。

为什麽?对于文臣而言,爵位就是屎,踩着都嫌恶心。

避爵,才是文臣常态!

所谓,随流平进,以干略自奋,不失为名卿大夫。

但若是,顾以躁于进取,虽剖符受封,在文臣为希世之遇,而誉望因之隳损,甚亦不免削夺,名节所系,不可不重。

总而言之,爵位事小,失节事大。

退一万步说,他高拱可以不在乎誉望,受了这爵,那他还能在首辅之位上呆着吗?

受了爵,就意味着断了仕途。

这一套封赏,就是要将他架起来,让他自己认输请辞啊。

可看穿简单应对难,这几乎是阳谋。

他高拱能推辞麽?

单纯的封赏自然可以,可这道诏书之中却别有险恶用心。

你高拱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天下,为了朝局吗?

如今既然事败,不仅没有追究你,还给了一个继续为朝局,为天下效死的机会,从还是不从?

若是不从,那此前的争权夺势,没人会信那些冠冕堂皇,却发自肺腑的理由了。

既然不是为了朝局争权,那不是有篡逆之心还能是为什麽?

首辅篡逆,那就是人头滚滚,门人弟子,皆不得免。

这就是赤裸裸的挟逼。

其实在意识到自己输了之后,高拱是有所准备的。

重则身死道消,轻则驰驿归里。

但张居正如今却将事情做得更绝。

他本人性命也就罢了,还拿身后清名丶门生故旧丶大明朝局来挟逼他。

果真是好狠辣的心。

高拱捏住诏书,指节发白,半晌没有动静。

见首辅半晌没有动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似乎他手上捏的,不止是诏书,还是朝臣的呼吸。

几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道旨意一旦高拱拒绝了,那就是杀身之祸。

不止是高拱本人。

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要受牵连。

朝臣们都期盼着高拱接下这道诏书,哪怕他的门生故旧也不例外——除了高拱这种倔脾气,他人都只会觉得这是恩典。

时间点滴过去。

高拱仍然立在当场,没有言语。

朱翊钧却很有耐性地看着高拱。

高拱会不会接受?

不说十成,也有九成九会。

只剩一点例外,在于高拱不顾先帝恩情,不顾身后清名,不顾门生故吏命运,也不顾膝下子女死活。

哦对,甚至连朝局稳定也不顾。

高拱才会拒了这道旨,慷慨赴死。

但朱翊钧不觉得这短短时日,高拱的性格就会翻天覆地,人的本质毕竟还是社会属性。

既然历史上一道中旨能将他赶回家,那麽现在也不会例外。

他正想着,高拱终于有了动静。

缓缓拜倒:「这诏书,还未票拟。」

「他人的封赏拔擢,还能事后再补票拟,但我与张阁老的封赏,恐怕难假他人之手。」

「陛下不妨与臣,去一趟内阁,待臣补上票拟之后再让臣当面领旨。」

百官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闹得哪一出。

这是要负隅顽抗,还是单纯留恋不舍?

反倒是当事人听懂了。

朱翊钧神情复杂看着高拱。

高拱这话是建立在,自己即将下野的基础之上。

届时高拱一旦从位置退下来,张居正做了首辅,哪能再去给封赏自己的诏书拟票,不像话。

高拱的爵位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人的票拟,可以让张居正事后再补。

但这两道诏书,则必须把程序走完。

也即是说,高拱答应要致仕。

终究还是低头了啊。

不过,却是想借着最后机会,讨要一场奏对啊。

朱翊钧想清楚后,缓缓点了点头:「卿老成持重之言,合当如此。」

其实如今局势已定,高拱无论怎麽抉择都一样。

只要朝臣都受了封赏,让高拱的党羽,都明明白白地看到两宫和大部分朝臣站在一起,高拱无论接不接旨,他的下台都是注定的。

但朱翊钧还是卖了这个面子。

因为,他本就打算,最后再召对高拱一次。

如今算是不约而同了。

便在这时,张居正也突然出列道:「既然如此,臣也同去内阁。」

朱翊钧看了这家伙一眼。

是担心高拱跟自己达成什麽对他不利的默契呢?

他不置可否,等着高拱给他挡回去。

孰料,高拱只抬起头,瞥了一眼张居正,便闷闷道:「走吧,张首辅。」

说罢,便捏着诏书,兀自往内阁而去。

张居正见状,上前引着皇帝紧随其后。

朱翊钧无奈,只能任由他跟着。

朝官看着三人离去,神色莫名。

……

路上,内臣女官和中书舍人们,很是自觉地遥遥跟在后面,不敢靠近。

高拱又朝张居正道:「我有事要单独奏陛下。」

张居正从善如流,行了一礼,便放缓了脚步,离二人稍远些。

朱翊钧好奇地看着高拱,看他想说什麽。

是要控诉自己为何要这样对他?

还是向自己投诚求情,作出最后的尝试?

待张居正离远,高拱才回过头看,看向皇帝。

斟酌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本想让你做个太平天子,安乐皇帝,不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伱宁愿引狼入室,也要将我驱逐,倒是小觑了你。」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先记好,不懂也没关系,先记在心里。」

他也不管皇帝有些惊讶茫然的表情。

继续说道:「我知道张居正现在蛊惑了你母后,让你行止都听张居正的,你也因为惧怕我,便利用他让我致仕。」

「如今你或是觉得心中畅快,但往后,你必然要被此獠压制,悔不当初。」

「你且看好,他们几人合夥挟逼陈太后,往后必然牢不可分浑然一体。」

他不动声色指了指身后的张居正。

「你记住,张居正这个人在政事上,可信,但不可靠。」

「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他不惜勾结冯保,取信李氏,就是为了独揽大权,去弄他那一套新政。」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太急了,他那一套,是虎狼之药。」

「张璁的一条鞭法,我比他更懂,决然不能通行天下,否则,对小民敲骨吸髓,只会让天下速亡。」

「此后你固然会被此獠架空,但总能熬死他,你记住,一旦亲政,便要立马要废了一条鞭法。」

「开海,才是正途。」

「藉助南直隶及周边数省的繁茂,与外通商,将白银吸纳到太仓库,才能重启一条鞭法。」

「开海的事,我已经做了一半,市舶提举司你一定要抓在手里。」

「但这事不能急,否则又要一场自发销毁案卷。」

「还有晋党那几个废物,张居正收拾不了他们,此后必成大患。」

「等你掌权如果事态不可控,可以让人先杀张四维父,逼他丁忧,等到掌控锦衣卫,再把他直接杀了,别怕风议。」

「王崇古这个人可以入阁,但是不能掌兵权,你可以藉助他来稳住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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