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务实为要(1 / 2)
死亡是世界上最大的平等。
任你何等豪杰丶何等气焰,不过引颈一刀,便可再无声息。
在这名唤作李铜的二十八岁士卒挥刀斩首公孙渊的时候,曹睿正在臣子们的陪同下,在襄平城外巡视城郊的农户。
回返襄平城内经过南门之时,曹睿意外在此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臣夏侯玄拜见陛下。」
「太初?」曹睿坐在马上盯着夏侯玄看了几瞬:「是太初来了,快平身!」
「谢陛下。」夏侯玄起身站直后拱手道:「臣今日方到襄平,听闻陛下巡视城外,因而在此等候。」
三年未见,夏侯玄的仪表风度还是此前『朗朗如日月入怀一般』,可又似乎更内敛和稳重了些。
曹睿略有感慨:「岁月逝,忽若飞,时间过得真快,太初似乎也长高了些。随朕一同入城吧,朕有话要问你。」
「遵旨。」夏侯玄拱手一礼,而后十分自然的走到曹睿驾前用手牵起白马的缰绳,好似从未从散骑侍郎的位子上离开过一般。
皇帝一行进入城中太守府内,曹睿也将夏侯玄召至堂中。
曹睿道:「朕记得是四月中旬在右北平诏你前来,不过两月,太初来的倒是不慢。」
夏侯玄拱手道:「陛下有诏,臣又怎敢推迟半分呢?臣接诏书之后即刻北上,在泉州侍中辛公处住了两日,随运粮船队一并走海路到的辽口。」
曹睿点头:「也是。自大军到了辽东之后,运粮走了海路,你一个人从傍海道走倒也艰难。」
「太初在谯县读书三年,可有所得?」
夏侯玄答道:「臣在家中读书三年足不出户,也不过将《三玄》读懂了四丶五成,臣心中已然满足。」
「三玄是什麽?」曹睿问道。
夏侯玄解释道:「《三玄》就是《老子》丶《庄子》丶《周易》三书。」
「朕想起来了。」曹睿轻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侍中裴潜说道:「朕好像在裴卿那里看过一本册子,好像就是讲玄学的。」
裴潜笑着拱手答道:「陛下从臣那里看到的是太初讲《庄子》的册子,乃是臣弟裴文季从太初处得来,复又给臣送来的。」
曹睿看向夏侯玄:「朕倒是没想到太初这三年都在研究玄学。莫非真要将自己学成个博士,到崇文观或者太学任职吗?」
「太初到底在研究些什麽?」
夏侯玄拱手解释了起来:「臣在家中用三年时间研究三玄,不过是研究『本末有无』这一事罢了。」
曹睿已经许久未接触过这种学术问题了,眼下闲暇无事,因而耐着性子问道:「这『有无』应做何解?」
夏侯玄道:「所谓有无,就是何为世界之本丶造化之始。昔日何晏何平叔精研《老子》,以『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之言,认为天下皆由『无』而来。」
曹睿问道:「有或者无,这种玄远之论有什麽用处呢?朕亲征辽东,军士阵前杀敌丶百姓劳作种植,却用不到这些『有无』之论。」
夏侯玄拱手道:「所谓黄老之学,又称无为而治。以『无』为天下本源,则与儒者所论之『名教』对应。儒家之『正名』『教化』,乃是君臣之义丶孝悌之行丶礼法等级的综合。」
曹睿深吸了一口气,想了许久,而后说道:「朕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玄学论『无』的学说,专门与儒家这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截然相反?」
夏侯玄摇头:「倒也没有这般完全相反。只是何平叔『贵无』之论崇本息末,将礼法丶名教看得淡了些,倒也不是完全否定名教。」
曹睿心中对何晏的不满又加深了一丝,而后继续问道:「既然是『有无』之论,那『有』又作何解?」
「既然陛下关心实用之处,那臣就不讲理论了。」夏侯玄拱手道:「有与无相反,认为儒家『名教』是有用,但个人感受却更为重要。」
皇帝与夏侯玄在此谈论着『有无』和『名教』,堂中在场的重臣们却并无一人开小差,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皇帝为天子富有四海,朝廷靠法度等级治理天下,谁能离得开『名教』?
换句话说,即使不在朝廷丶而在百姓家中,孝悌礼法这种『名教』也是必须的。又怎能提倡人如庄子一般看淡生死礼节?
儒家这麽好用的统治工具,曹睿又怎麽可能被夏侯玄三言两语给改了心思?
自然是反对的。
曹睿神态自若继续向夏侯玄问道:「那太初研究了玄学三年,读懂了四丶五成,又是怎麽以为的呢?」
夏侯玄长叹一声:「禀陛下,臣只是读懂了书中含义,却实在不知『有丶无』两者哪个更对。无论用哪一条路想到最后,几乎都是在自己证明自己,好似永远都走不出来一般。」
曹睿笑道:「既然连太初这般的智慧之人,都只是在『万物生于有丶有生于无』这种话里转圈子,那就不要想了。」
「整日想这种问题,对大魏能有什麽帮助呢?太初也是博学之士,可知孔子曾言『务敬鬼神而远之』?」
「伯约过来!」
曹睿伸手将姜维从门外召至自己身边,拍了拍姜维的肩膀,对夏侯玄说道:「昔日伯约与太初同时在朕身边为散骑。三年过去,伯约先随朕从征丶几度出使敌营,复又在中军为将,此番也立下战功。」
「太初,是姜维一般做事更有用,还是清谈论玄更为有用?还用朕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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