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19(2 / 2)
但也只是一些。
刚入镜宗时,百里璟带进来的人第二天就被带走,展洛看在眼里,战战兢兢等了好几l天,生怕自己也被撵出去。
谁知没有。
就这样担惊受怕过了半个月,才算放下心来。
他心知自己这次是为什么能够进入镜宗,有心想跟翎卿道谢,结果没料到翎卿上学堂就上了不到一柱香,撂下一句狠话,然后就没了踪影。
他连句话都没能说上。
后来知道翎卿不是一气之下翻脸走人,而是闭关,他才松了口气。
眼看入门测试在即,展洛左等右等都
没等到翎卿,又想起这位好兄弟第一堂课就“迟到”的壮举,生怕他一闭关发了狠忘了情,闭关过头错过测试,特地一大早就来这叫他。
“当当当当!”展洛一手举包子,一手举粥,“特地去饭堂给你打的,怎么样,够义气吧?不用太感谢我,兄弟之间不需言谢,等会儿测试里面罩我一下就行。”
“……你过不去?”
展洛:“你不要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好伐?”
一大清早,翎卿胃口不佳,没碰包子,只喝了半碗清粥,整碗粥清澈见底,只有米汤,连米都没几l颗。
“要测试的内容教习应该教过了吧?”
展洛一口一个包子,捧着一大碗堪比干饭的粥,稀里哗啦地往嘴里刨。
“教过是教过,但我从小道消息那里打听到,这次考核有很多内容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听说是两个月前,内门那边出了点什么事,有几l个弟子出了意外还是怎么,不清楚经过,反正最后连累到了我们……话说你怎么光喝汤啊,也吃两粒米呀。”
“腻。”
展洛手里还拎着一根鸡腿,缓缓看向他碗里的清汤,又看向自己碗里冒尖的饭。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腻?”
怀疑人生的语气。
作息健康的肉食派和通宵过后胃口全无的素食养身派四目相对,互相都不理解。
“对了,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翎卿随口问。这小子的“小道消息”这么多,就张旭之那个炮仗性子,但凡还活着,就一定会做什么,阵仗还不会小,不得满宗传遍了不可,
“没啊,应该发生什么吗?”展洛纳闷。
“没什么。”翎卿心情不错。
他把话题转回去,“入门测试应该是个人品行方面的,你装好一点就可以了。”
翎卿说完,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回,又改口:“不过,你的话,不装也可以。”
“那是,我的人品还用说?”展洛昂首挺胸,一拳捶在胸口。
“我是说你做样子的功夫很差,装过之后看起来可能会更不像个好人。”翎卿淡淡道。
“……啊?”
“你的腰牌掉出来了。”
“我去!”展洛大惊失色,一把捂住裤腰带,东摸摸西摸摸,没摸到熟悉的牌子,勾着头往下一看,“没掉出来啊,你从哪里……”
展洛:“……”
展洛麻木:“你诈我。”
“西燕神偷?”翎卿好整以暇打量他,“你是第几l代传人了?”
“第三百六十二代,不是,你怎么知道的?”展洛警觉。
“我认识你们第三百六十一代传人,那天你从天梯下跑上来的时候,用的轻功路数和他一模一样。”
“不可能!”展洛说,“我师父十五年前就死了,就我这一身功夫,还是根据他留下来的手札自己学的,你那会儿才多大?怎么可能认识他?”
“为什么不可能?”翎卿反问,“他死的时候还是我看着死的。”
“…………”
好小众的说法。
好吓人的证明方式。
展洛这下是真的感到惊悚了。
不不不,惊喜!
“原来咱们认识啊,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别说了,等会儿测验就交给你了,小师叔!”
展洛一把握住翎卿的手,用力摇了摇。
“……那是我侍卫。”翎卿想抽手。
展洛握得更紧,龙胆虎威正气凛然得让人不敢直视,郑重道:“那我就是您的家生侍卫啊!主上您千万要帮我!”
托孤也不过如此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翎卿拧眉。
他要真想抽,也不是抽不出来,但这小子握得这么牢固,回头他一个应激,顺手把人给弄死可就不好了。
“这个嘛……”展洛眼神游移不定,“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我入门才两个月,已经对十三个师姐十四个师兄动心过了,这应该属于品行不端了吧……好吧,这还不算什么,但我是个神偷嘛,你知道的,职业病,我好几l次看到宝物,都特别手痒,等会儿他要是在我面前摆个稀世珍宝出来,那我不就完了吗?”
他愁眉苦脸。
“我也是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又是贪财又是好色的,这要是被查出来,被撵下山去都算好的,回头把我捆起来,用沾了盐水的小皮鞭抽打我,你说我是招还是不招呢?”
“招吧,你也扛不住拷打。”翎卿使了个巧劲抽出自己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展洛眼泪汪汪。
翎卿招来窗外的树枝,打了盆水洗手,“不用太担心,这是新弟子入门考核,不会下太狠的手。”
“真的吗?”展洛信了他的邪。
就这样放心了大概有一炷香那么久吧。
测试的题目终于发布。
“……问、心、镜!”
传说中能直接看到人内心最深处、最隐秘幽微愿望、甚至连过去和未来都能窥探一二的仙器!
望着面前高达百丈,通体呈现淡金色的仙器,展洛当场石化。
从头到脚一寸寸皲裂开,脑袋哐当耷拉下来,眼看着灵魂就要破开天灵盖飞出去。
寻常流通于市面上的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个阶级,又分上中下三品,天阶之上,才是仙器和神器。
不是说就是一个入门测试吗?怎么连仙器都拿出来了?!
“别挤,排队依次入内。”
翎卿见过一次的那位张礼执事在前方维持秩序,将这一百零一名弟子排成一列,让他们挨个进入问心镜内。
“老师,这是做什么的呀?”有弟子怯生生地问。
“入门测试,内容一律保密,你们只管进去就好了,”张礼说,“都记住,持心要正,不可动歪心邪念,好好过了这一遭,就是镜宗的
正式弟子了。”
“老师,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吗?”展洛死死拽着翎卿,从他肩膀上探出半个头。
“不行,”张礼板起面孔,“每个人的测试都不一样,只能自己进去。”
展洛心如死灰。
“放心。”翎卿说。
展洛快被压断的脖子终于能抬起一点头,眼露希望。
“你要是被发现了,我会帮你证明,你才刚入神偷的门,上无师尊下无师兄弟,还狗屁都不会。老鼠都能从饭堂偷到骨头,你一个神偷传人,还只能自己去买,技艺实在稀疏,不到迷途深陷的地步,可以改造,无需太过担心。”
“…………”展洛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起来,微笑着,放在了他自己的身侧,“闭嘴吧您嘞。”
恰好轮到了他,展洛一咬牙,头也不回,大步撞进了问心镜。
下一个就是翎卿。
翎卿昨天“突破”阵仗不小,连掌门都亲自出手,外门别的弟子可能没发现,张礼这等知道内情的,不可能猜不到。
弟子比教习修为还高,这情况前所未有,张礼突然对展洛感同身受了,站在他面前就觉得压力山大。
翎卿朝他微微一笑,走进了问心镜内。
问心镜挂在一堵石壁上,上接碧蓝天穹,一匹淡金色瀑布一样垂挂下来。
走入其中,再穿过一层层轻纱般的光晕,他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一道目光。
是亦无殊的那只鸟。
这只鸟被莲花捆了挂在荷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出来,跟着他来了这里。
金鸟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落在他肩膀上。
“你不是个好人吧?”金鸟头凑在他耳朵边,想起这几l天的遭遇,气哼哼地跟他耳语,“不怕被别人看到你的内心吗?”
就他这种魍魉魑魅之辈,要怎么通过这面镜子的考验?
眼前骤然一亮。
翎卿没有硬扛,把眼睛闭上,直到光晕消失,才平静地睁开眼。
没有片刻犹豫停留,往前走去。
“怕什么?”
他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做了亏心事,不敢现于人前的人又不是他。
问心镜只能一人入内,金鸟跟不进去,只得原路返回。
正正好展洛害怕,拉着翎卿排在队伍最末,翎卿进去之后,外面再也没有别的弟子,场地空空荡荡,只有被执事长老们临时叫来负责维持秩序的师兄,还有负责带这一批新弟子入门的张礼。
它一眼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咦,这镜子怎么有一块是黑的?”
张礼执事拿着本子准备记录弟子们的考核状况,记到最后一块时,发现自己看不见问心镜内的情况。
“那可是神骨,你拿一个仙器就想看清他的过去和未来吗?”闷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仙尊?”张礼执事回头,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鸟。”亦无殊慢悠悠捋过肩头金鸟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漂亮羽毛(),“??荛葶?犙?膉?l??()?『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来幸灾乐祸。”
“啊???”
亦无殊捏住鸟嘴,意味不明哂笑了声,“你没人要了,马上要饿死了,蠢儿子。”
金鸟恨不得飞起来啄他。
亦无殊熟门熟路,把它困成一枚鸟粽子,拎在手上,正打算回去煮了当早餐,不经意间瞥到挂在崖壁上的问心镜黑下去的那一块,扬起眉梢:
“嗯?”
-
白光散去,视野骤然变暗。
天穹一片浓黑,万顷黑云压顶,翻滚的云中滚动着闷雷。
轰———!!!
闪电撕裂夜空,照亮下方的人山人海。
那一张张的脸,谢斯南、方屿舟、李渡水、张旭之,南荣掌门、沐青长老,还有他八岁时,曾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出现在他家小院中的,绮寒圣女周云意、那对师兄弟。
云顶之上的另外三人同样全部到齐。
以及更多的,看得清看不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数不清的人。
这些人全都用同一种眼神看着他。
恨,厌恶,唾弃。
好像在看世间最龌龊最不堪的存在。
“……居然是这样吗?”
暴雨倾盆,翎卿浑身淋得湿透,平静无波朝站在最上方的两个人看去。
是亦无殊和百里璟。
“这是未来,还是我的恐惧?”翎卿漠然想着,得出结论,“就这?”
“大家一起上啊!”人群最前方,张旭之振臂高呼,“杀了这个魔头!决不能让他伤害小璟!”
“保护小璟!”
“仙尊!”绮寒圣女周云意扬起脸,恳求地望向上方,“还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诛杀魔头!”
“杀了他!”
有人嘶哑地大吼一声。
“杀了他!!!”
喊声震天,排山倒海。
亦无殊一身白衣,踏空而立,衣袍在狂风中翻飞鼓动,双目微阖,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谁都没发现之前,就恢复了原样,却不如他们那样声嘶力竭,喊打喊杀,恨不得立刻就把翎卿挫骨扬灰。
他好整以暇望着翎卿,浅浅笑起来,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温温和和的语调:
“翎卿怎么说呢?”
翎卿冷冷看着他。
亦无殊觉得有趣似的,目光悠然,就那么定在他身上。
仿佛天地之大,四周成千上万人,他只看得到对面一身湿透的少年,漫不经心开口:
“这样,你说句好听的,我就帮你杀了他们怎么样?”
“……”
翎卿欲要出口的话止住,刹那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或者这面破镜子出了什么毛病。
亦无殊说的什么?
其他人比他还要难以接受,
() 质疑声询问声劝说声炸成一片。
百里璟也疑惑地问他:“师尊,您怎么了?()”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亦无殊余光扫他一眼,又收回来,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他眉间笑意吟吟,又问了一遍,“怎么样?”
态度旁若无人到极点,全然置其他人于无物。
翎卿隔空和他对视,片刻后,他扯了扯唇,殷红短刀自袖口滑落,被他握入手中。
抬起,血色刀锋反射着电光。
一刹亮如白昼。
“一起上吧。”
亦无殊哑然失笑,却半点不意外,摊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是什么信号。
压抑到极致的潮水沸腾,数不清的刀光剑影和法术法器爆炸开。
铿锵震动耳膜,鲜血漫天泼洒。
轰隆暴雨打在每个人身上,积水淹没小腿,汇聚成一片红黑色的海。
狰狞的,仇恨的,叫嚣着置他于死地。
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源源不绝。
翎卿连时间流逝都感知不到了,握刀的虎口也变得麻木。
眼前被血色充盈。
最后一颗人头滚落在地,翎卿单膝跪在尸山血海上,浑身灵力濒临枯竭,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呻吟,叫嚣着疼痛。
滚烫的鲜血沿着额角流淌进眼睛,刺得眼球一阵阵紧缩。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最后高悬于天、到现在为止还一尘不染的人。
他浑身早已湿透,分不清是雨还是血,眼尾几l绺格外纤长浓密的睫毛黏连在一起,那浓黑的色泽衬得脸色越发苍白,不见一点血色。
一般人生病受伤的时候都不能看了,但翎卿不同,他平日就足够惹眼,伤的越重就越漂亮,身上的温度一降下去,藏于无害外表下的艳色凸现出来,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支离破碎的皮囊下,是血淬火炼也绝不屈服的灵魂。
那是夜里流毒的糜烂玫瑰,艳丽毒蛇捕猎时带毒的獠牙。
刹那的一瞥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你还有一次机会。”
亦无殊弯起唇。
这样的美人。
他再难压制住自己眼里炽热的光。
“说句好听的,我让你活着出去。”
想……让他变得更美。
静默。
天地间只有两人的呼吸。
片刻后,回应他的。
只有翎卿再一次抬起来的刀。
刀锋不偏不倚,指向了他。
“来。”
翎卿轻蔑道:
“让我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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