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故事(2 / 2)
红芍不言,低头便从袖口里掏出一根削尖的竹竿,狠狠朝周宽捅过去。
“你想要多少都有,我烧给你。”
周宽连忙一躲:“你疯了?”
红芍便又抬起手:“我早就疯了,从你在香海把我的赎身钱都骗走的时候就疯了。”“周宽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然而她的手尚未落下,红芍忽然觉得一股力道捏住了她的手腕,任她怎么用力也再落不下去。
红芍一愣,竟不知陆巡什么时候立在了她的身后。
“你放开我,让我杀了他。”
“我早在香海就死过一次了,如今拉上他,老娘是赚了。”
“我从前瞎了眼,竟然以为周宽这个王八蛋是个读书人,信他最重礼义廉耻,以为他会替我赎身,能帮我从那吃人的窝子里跑出来。”
“我呸。”
“这世上读书的才最负心,根本靠不住。”
周宽见红芍被人抓住,胆量也大了起来:“是你自己听多了‘才子佳人’的瞎话,缠着我叫我给你赎身,就你那点钱,满破不过二十几两银子,还想让我娶你?”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如今你装什么贞洁烈女?一天是卖笑的,一辈子都是。”
红芍忿忿在陆巡怀里挣扎两下:“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不活了。”
“你能不能冷静点?”陆巡一把摸住红芍的手,疼得红芍一下子卸了力。尖利的竹子顿时跌落在地上。红芍不再挣扎了,她呜咽起来。
若是能选,谁不想当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她那爹娘死到哪去了都不知道,如今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寻不出来。
在别人眼里,她永远也抹不掉卖笑女的头衔。
陆巡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周竞见状,不禁更加得意。
“你可是攀上京城里头的大人了,大人对她千好万好,恐怕还不知道吧?”“她从前在香海就是个青楼里头卖笑的,远萝楼里去年还挂着她的牌呢……”
话音还未囫囵落下,周宽忽觉得脚下一轻,腿上传来一阵几乎要断裂的疼痛,整个人瞬间翻倒在地,飞出去很远很远。
他爬着吐出来两颗牙,紧接着,陆巡又一脚踩在他脸上:“骗完了红芍赎身钱的那个书生,就是你?”“京城不是香海那不法之地,寻衅滋事,敲诈勒索可是要下狱的,这牢你是蹲定了。还有,你日后若是再敢到京城来,我就让你去见你的祖宗。”
不等周宽再说半个字,他便被陆巡手下的旗官揪着往五城兵马司去了。
红芍木讷地蹲在地上,目光中没有半点神采。
从知事的时候起,她仿佛就已经在门子里头做清信人了。
她拼了命想要从门子里逃出来,她吃过苦,受过骗,才终于有了如今的日子。可事到如今,她的努力好像都变得一文不值,她做的再多,永远不过是旁人眼中的伤风败俗。
如今还要在陆巡面前被周宽羞辱至此,无疑是将从前的伤疤都重新翻了出来。她好不容易才鼓着劲挣回来的那一口气,突然就散得丁点不剩了。陆巡才一个不注意,红芍便抄起地上的竹子朝自己的脖子狠狠扎下去。“红芍,你干什么……”陆巡连忙伸手去阻拦,手背便被竹尖刺了个对穿。
血一下便涌了出来。
红芍愣了愣,抓住竹子的手顿时松了劲:“你怎么……你来干什么?”“你也说过,六爷不该同我们这样的人在一起,那为什么不让我这伤风败俗的人去死?”
陆巡皱起眉头,一把扣住了红芍的肩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昔日的几句言语,竟能有杀人的威力。
红芍分明和他以为的那些风尘女子一点也不一样。她仗义大方,性子要强,却要为了生计被迫着对人百依百顺,想来从前在远萝楼也受过不少罪。
她能张罗着积香居的大买卖,还记得替他缝袖口这种小事,本就是有本事的好姑娘。可他那些话,偏偏伤她最深。
陆巡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对不起,红芍……”
“前些日子你替我缝袖子,我总想着该谢你,可日日从积香居门前过,见你都不大高兴,这才没有进门。”“我从前说的那些,都是屁话,你合该骂我,再不济,打我几下也好。”
红芍怔了怔,忽然慢吞吞问:“你……舍不得我去死?你当初不是因着六爷,也不是为着查案的线索,你是诚心想道歉的?”
陆巡点下头:“我当初在香海说的都是真话,言语无状的是我,管窥露测的也是我。”“我……我觉得你很好,你是好姑娘,你不该因为我的过错去死。”
红芍苦笑道:“可今日有周宽,明日还会有李宽,张宽……”
“你是锦衣卫里的官爷,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从前在远萝楼里做了那些营生,往后在京城里又能走多远?”
“我的确不明白,但我以后可以守着你。”陆巡忽然飞速道,“你从前没得选,可往后永远都能替自己做主。”
“我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国公给我提过两回,只是因着在北镇办差,一来二去也耽搁了,事到如今,寻常姑娘瞧我不上。”
“你活着,为我活着,我去给你买嫁衣。咱们往后就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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