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2 / 2)
“挡住他,快挡住!”
奈何这闺房院落的墙,陆怀熠已经不是第一回趴,实在是熟的不能更熟悉了。他三步并两冲进芜娘闺房,也不顾满屋子女眷们惊慌失措,一眼便瞄见坐在床上蒙着红盖头的芫娘。
陆怀熠二话不说便揽起芫娘,眼疾手快将芫娘打横抱起身来。“夫人,你郎君娶你来了。”
笑闹和惊叫一时充斥满闺房,陆怀熠抱紧芫娘,也不顾有人围追堵截,不假思索便朝门外头跑去。
京中的婚礼有讲究,出府之前,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
陆怀熠自然是牢记在心,一路抱着芫娘横冲直撞,随即熟稔地带芫娘攀上院墙,便迅速冲墙下喊一句:“顾三,快替我接住芫娘。”“我要娶芫娘回英国公府了。”
大家见状,顿时都朝着墙下簇拥而来。
顾小姐立即在墙下伸出手:“你就放宽心吧,稳稳当当的。”“你快点,一会谢编修就要过来了。”
陆怀熠隔着盖头,瞧不出芫娘的表情,也不知她怕不怕,便伏在盖头旁轻声安慰一句:“别怕,顾家出身将门,顾三从小骑马投壶,定能接得稳你。”
言罢,他也不耽搁,将芫娘轻轻往下一送,见得芫娘稳稳落进一个怀抱里,他才放松紧惕。
回头见得追他的人都还在院子里头被谢安朔拿来的门栓挡着,陆怀熠顿时得意洋洋地撩起眉梢:“你家的小姐我可就娶走了。”言罢,陆怀熠便从墙头一跃而下,顺势就要将芜娘接回到自己怀里。
可是待的在地上站稳身子,方才看见接住芫娘的人好似是穿了一件银红色的道袍。
“顾三,你什么时候换衣……”话音未落,陆怀熠忽然察觉到头顶撒下一抹不大和善的目光。
陆怀熠忙不迭抬起头,便见抱着芫娘的谢安朔眸中淬满冷意。
墙下方才挤挤闹闹。
芫娘竟然落进了谢安朔怀里。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谢安朔的目光仿佛有了声音,他说给陆怀熠的不是旁的,而是:“你完了。”
而另一旁,被谢家下人们越挤越远的顾小姐还在骂骂咧咧。至于陆巡,一早不知道被红芍她们拉到哪去了。
饶是谢府中礼乐和鞭炮齐鸣,笑闹与争执共飞,可到了陆怀熠和谢安朔这,好像什么都变得静悄悄的。
陆怀熠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有点头疼。
事到如今,吉时近在眼前,看来是只剩下生抢芫娘这一个法子了。
“对不住了,谢编修。”
“今日我非娶芫娘不可。”他横下心,抬手便准备要挽芜娘的腰。
谁知谢安朔却不躲,只是忿忿睨了他一眼:“往后你要是敢在陆家欺负兰序,你就给我等着。”陆怀熠一怔,对谢安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有些不适应,不由得干巴巴地笑两声。
炉子里的最后一截线香也燃尽了,随着清风落进了香灰之中。喜婆顿时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吉时已经到,新娘快快上轿吧。”
人群又一次沸腾起来,合景的音乐顿时奏起。
谢安朔在英国公府众人的簇拥下背起芫娘,将芫娘送进迎亲的花轿。“因因,哥哥只能送到这了。”
谢夫人和谢知行这才上前,喂芫娘吃送女粿,将轿帘措好。跟从陆怀熠来迎亲的人顿时喜笑颜开,敦促着陆怀熠这位新郎官快些回府。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红毯一路从英国公府铺到了谢家,陆怀熠踩着蹬子勒一把马,难得从善如流地朝谢安朔拱拱手,终于得以带着迎亲队伍满载而归。
至于英国公府这头,自然是连夜早已准备妥当。
芫娘进了英国公府,又是跨火盆,又是踩瓦片,着实在忙的不可开交。不过好在走路不必亲力亲为,英国公和长公主也都是好说话的人,故而她到哪儿都有陆怀熠背着。
直等到进了英国公府正堂,芫娘才被放了下来。
一根红绸挽做红花,一头握在陆怀熠手里,另一头则牵着芫娘。他们拜了天地,敬了高堂,在世人的注目中,从此被月老的红线拴成了一双璧人。
一场大婚的规矩繁复而考究,任是没有正形似陆怀熠,如今也不能不盘着卧着当他的大尾巴狼。
喜婆敦促着陆怀熠和芫娘喝合卺酒,陆怀熠怕那酒太辣口,顺手从桌上的攒盒里拿两块金丝蜜枣丢进葫芦杯里,这才与芜娘一道儿饮下。
好不容易拜完天地,又敬了一巡酒,陆怀熠才得以在众人的欢声笑语里背起芫娘回屋躲清净。
新房中一早就被英国公府的下人们布置得妥要当当。
如今四处挂着红绸,床褥也都被换成了赤红色的,墙上贴着喜字,窗前燃着花烛。桌上摞着喜饼,桂圆和红枣也都被累得高高的,处处精致又讲究。
只可惜陆怀熠没有欣赏的兴致。
一场婚礼让人大开眼界,但也实实在在将两个新人都折腾得够呛。
又是迎亲,又是抢人,还要陪着宾客言笑晏晏,实在是太累。若不是为着娶芫娘过门,他就是活到下辈子也没这个耐性。好在如今终于到了尾声,这一关算是过了。
陆怀熠小心翼翼将芫娘放在床边坐下,一心便只想昏迷在床,他连眼都快要睁不开了。他心下不禁暗自发誓,这辈子就是被打死,也绝对不想再来这么一回。
不料就是蹲身放芫娘那么一低头的功夫,他的耳尖便被人迅速啃了一口。
陆怀熠一滞,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过去。
紧接着,红盖头下传来芫娘的声音:“娘亲交待我的,只要在床上咬一下耳朵,夫君日后就会乖乖听话。”
她的声音又轻又快,还透着几分愉悦。如今即便还有盖头遮着,陆怀熠脑海里也能浮现得出芫娘说话时那得逞的小表情。
陆怀熠忍不住嗤笑一声。
“我还不听话?那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听话的人来了。”
他满身的疲急要时间都被暂时搁置去了一边。
本着“礼尚往来”的思想,他牵住芫娘的手,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芫娘朱唇上同样咬上一口才行。
“诶,你干嘛?”芫娘猝不及防被陆怀熠拉住,顿时显出几分慌乱。
陆怀熠随即一把抓起桌上的秤杆,顺手便挑落了芫娘的盖头。
大红方巾飘落在床上,芫娘花容始露。
芫娘撩起眼帘,迫不及待抬头望向陆怀熠,便见得他身着一袭红衣,肩上披了红绸,乌纱上插戴了簇鲜艳的边花,一双满是爱忱的眸子正正迎着她的目光。
他果然还是同她第一回在香海远远瞧见他的时候一样俊朗。
她掩了掩唇,笑吟吟地轻唤一声:“夫君?”
陆怀熠微怔。为这场婚礼付出的所有劳顿,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无比值得。
盖头下的新娘美得摄人心魂,有些不像往日芫娘了。
她眉心和眼角贴着珍珠面花儿,一张脸上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那几分稚气,被胭脂水粉装饰得分外精致。她容颜娇俏,明眸皓齿,头顶戴着翟冠,身上套了赤红的妆花蟒袍,矜贵又大气。
若不是她有一双清凌凌的水杏眼,脖子里还戴着同心连环的金项圈,连他一时间也要恍惚自己是不是拜错了堂。今日的芫娘像盛开的芙蓉花,又像枝头的剥壳新荔,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芫娘见他不回话,便又抬高声调叫他:“陆老六?想什么呢?”陆怀熠被叫得回过神,便自嘲似的低下头笑了笑。
他从前竟从未发觉,他的芫娘是这样漂亮的女儿家。如今就算低下头,他眼前也满是芫娘方才笑起来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陆怀熠哂笑一声,望着芫娘的目光里多出无数缱绻情意。
他早已经忘了方才是谁在一叠声地喊“累死了”。如今他心下只知道,光咬她一口,看来定然是不太够的。
陆怀熠落身在床边,跟芫娘肩并肩坐在,方侧过眸问:“我在想,芫娘方才只咬了一边耳朵,那要是另一边不听话怎么办?”
芫娘顿时也不禁愣了愣。
“我娘亲没说啊,要不……另一边也让我咬一下?”
“你坐着别动,我要爬过去咬。”
陆怀熠嗤笑一声,便坐正身子。
芫娘扶着头顶的翟冠往床上爬了爬:“你侧一点,我够不到。”
“还没咬到吗?我快撑不住了。”“就快够到了,你再撑一会嘛,诶,你别松手,松手就倒了……诶……”
两个人合着笑闹声,双双摔在床榻上。
芫娘趴在陆怀熠怀里,终于得偿所愿地在陆怀熠另一只耳尖上也咬下一口。陆怀熠揽着芫娘,趁她得意,便抬头轻轻啄在她唇上。
芫娘猝不及防吃了一吻,连忙掩住唇坐起身来:“不行,不给你亲。”
龙凤花烛燃得赤焰火舞,忻天烁地,映着两个人缠绵的身影难分难舍。新房中笑闹的声音一阵又一阵,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都已经咬过耳朵,你怎么还不听话?啊!陆老六你压到我头发了。”“诶,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撞你脑门的,我做好吃的给你?”“做好吃的也不行?那给你揉一揉……唔……”
赤灼灼的焰火晃了晃,随即又继续稳稳燃烧起来。
夜色已经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仿佛不止要映亮新房外的长夜,还要照亮新婚燕尔在这英国公府中的每一个冬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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