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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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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追远虽然一直头也不抬地在看书,却还是能做到一心二用,说道:

“亮亮哥,你是不是要说以后会有一天,家家户户都会装电话?”

“会有这一天的,你信么?”

“我信的,不过现在似乎流行的是寻呼机。”

前几年,BP机开始进入国内,并且迅速大规模流行,城里的年轻人更是以腰间系着一台BP机为荣。

“我正准备也搞一台呢,那我就一起弄了,送你一台吧,咋样,小远?”

李追远摇头:“我用不上呢。”

“哦,对了。”薛亮亮一拍脑门,“说要给你买零食和玩具的,结果给我弄忘了,等我回学校后,给你寄来。”

“谢谢亮亮哥。”

“那我先睡了啊。”薛亮亮重新上床,很快,他就睡着了。

李追远把手中这一卷看完后,去淋浴房洗了澡,经过太爷卧室前时,隔着门板也清晰听到了太爷的鼾声动静。

看来,太爷睡得很香呢。

回到自己卧室,把一枝新的牙刷放在了脸盆里,然后爬到床内侧,躺下,睡觉。

翌日,薛亮亮很早就醒了。

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睡眠质量高的同时睡眠时常比较短,只需要别人一半的睡眠时间就能获得比别人更好的精力恢复。

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还未醒来的李追远,薛亮亮不禁想到,要是这孩子以后真考进了海河大学和自己做了校友就好玩了。

轻手轻脚下床,看见了脸盆里的新牙刷,他拿起脸盆,准备去洗漱,刚拉开门。

“妈呀!!!”

薛亮亮直接吓得手上的脸盆都摔在了地上,洗漱杯毛巾和牙刷撒落了一地。

任谁一大清早打开门,门口不声不响地站着一个小姑娘,怕是都会被骇到。

李追远被吵醒了,赶紧下了床,一边揉着眼一边跑过来,用另一只手牵住了秦璃的手,催促道:

“亮亮哥,你快去洗漱。”

“哦,好。”

薛亮亮马上捡起东西出去了,他不知道的,李追远再晚下床片刻,他可能就会落得个遍体鳞伤。

因为李追远握住阿璃的手时,阿璃的身体就已经在颤抖了,这是即将暴起的征兆。

原本,按照以往习惯,李追远是能睡懒觉的,就算阿璃来了自己没醒,她也会安静地进来坐着等自己醒来。

只是薛亮亮昨晚睡这儿,打断了这一习惯。

而且,因为他这一嗓子,把全屋人的早饭时间都喊提前了。

洗漱完,正吃着早餐时,村里小卖部的张婶隔着麦田对着这里喊:“三江大爷,电话!”

“哦,来喽!”

李三江夹些咸菜进去,然后拿着筷子端着粥碗一边扒拉粥一边朝外走去。

来到小卖部,等了一根烟的功夫,电话再度响起,接了,是英子舅妈陈小玲打来的。

电话里说,养殖场老板已经被找到了,死在镇上的寡妇家里,那寡妇还挺情深义重,正准备给他办丧事呢。

结果东西没找到,说是那歌女也来过,他们仨人经常在一起。

那歌女不是本地人,工作场所也去问询过了,说人上周不打招呼就不来上班了,登记的身份信息也是假的。

目前怀疑遗落的首饰和瓷瓶都在那女的手里,可现在想找到她难度很大。

倒是周海应该要被洗清嫌疑了,中午就会被放出来。

陈小玲焦急地询问他们夫妻俩该怎么办,因为昨晚她又做噩梦了。

李三江耐着性子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等周海出来后,俩人一起去狼山支云塔下烧个香。

陈小玲有些忐忑地问这就行了么?

李三江又建议他们今天把另外四座山,也就是军山、黄泥山、马鞍山、剑山都烧一遍。

其实,到底有用没用,李三江心里也没谱,他主要是不想再继续搀和这件事了。

昨儿个自己和那白家娘娘也算是断了,恶断也是断。

他就再也犯不着为那周海夫妻继续趟这趟浑水了,又不收钱,又不是近亲,那玩意儿又那么凶,何苦呢?

再说了,本身是他们自己贪心犯贱起的事,自己早已仁至义尽。

想着要去烧五座山的香,陈小玲底气不由足了,在电话里对李三江不停感谢,然后掐着秒数快到60时挂了电话。

张婶笑吟吟地道:“三江大爷现在活儿是真多,我去石港批发部进货时都听到有人在议论你的事了。”

“也不尽是好事,凑合着过呗,来,给我来包大前门。”

“好嘞。”

这算是村里的一种默契,你总不能让人家给你白跑,接了电话总得买点东西,哪怕是给孩子买两颗糖。

揣着烟往家走,走到快拐进去的路口时,却看见薛亮亮正往外走。

“大爷,我回校去了。”

“啥,你这就要走了?”

“嗯,我就请了一天的假。”

“那你路上小心点。”

“哎,好,大爷,我以后再来看你。”

“呵呵。”

李三江干笑两声摆摆手,来自己家睡一觉吃了个早饭就要走了,都没给自家曾孙补课,这大学生,就是精啊。

正准备往里走呢,就瞧见远处有人骑着自行车奔着自己过来了,有些眼熟,仔细思索之后,才记起来,这好像是牛家人,牛福的小儿子。

那人快速下了自行车,推着小跑到李三江面前,焦急开口道:

“三江大爷,求求你再去看看我爸吧,我爸他出事了。”

李三江眉头皱起,直接开口道:“唉,还是发生了,但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那是天意命数啊。”

笑话,他李三江又不是商场里卖电视机的,怎么可能给你包售后?

“不是的,大爷,真的,不仅我爸出事儿了,我二伯和我姑也都出事儿了,大家心里都慌得很,让我过来求您再去看看。”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啊,破例一次就让我很吃不消了,再继续破例,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我寿材还没涂漆呢。”

“大爷,真的,求求你了,现在家里只能指望您了。”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塞到李三江手里。

李三江的态度,被红封的厚度所软化。

“那……我就只能去看看,其实,真出了什么事,我怕是也很难再做什么了,能做的,也就是给你们这些个小辈,祈祈福,庇护庇护,净净风水。”

“那太好了,就是这样,您做到这样就可以了,真的,我们很感激。”

其实,他们这帮小辈,倒不是多关心那仨老的,是担忧那仨老的接连出事后,下一批就要轮到他们。

“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得收拾准备一下,下午过去。”

“好好好,大爷,我们在家等您。”

等对方骑远后,李三江一边沿着稻田小路走,一边拆开了红封,确认每张都是大团结后,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笑意。

嘿,这大早上来财的感觉真好。

确实啊,咋可能一直让自己接到烂活儿呢。

其实,正如刘金霞说过的,这一行,本身就避免不了连蒙带骗,很多时候都只是逢场作戏。

但也得分人,一些家伙本就一屁股屎的,哄哄他们,赚他们钱也就赚了,就当是替他们破财消灾,也算是帮了不是。

回到家,李三江也没做什么准备,二楼露台藤椅上一躺,打开了收音机,准备眯到下午再出门。

正调整着姿势呢,李三江就看见东北角那儿,俩孩子一人躺一张小躺椅上,并排在一起。

而且那躺椅做得,一张缺右边扶手一张缺左边扶手,贴一起,正好凑成了一对儿,中间还没隔阂。

“臭小子,倒是挺会享受生活。”

临近中午时,有一个赤膊着身子的少年推着一辆车走上了坝子,是润生。

他陪着山大爷安了假牙,又伺候了两天伤势,用着上次挣的牛家钱买好了一批米面粮油后,就被山大爷赶出了家门。

刘姨礼貌性地招呼了一声:“润生来了啊,饿了不,待会儿就做饭了,呵呵。”

润生点点头:“饿得狠了,前天我爷就不准我吃饭咧,留着肚皮过来吃。”

“那挺好,我这里新做了一批香,等开饭时你尝尝味儿,看正不正。”

“好,我等着。”

润生说着,还擦了一下嘴角。

二楼上的李三江听到下面对话,气得牙痒痒,他还以为那老东西忘了这一茬了呢,没想到还是把他家骡子赶到自家来吃草料了。

不过来得也确实是时候,下午倒是可以让他推着车送自己去了。

这伢儿虽然能吃,但只要让他吃饱了,比牛都好使。

“润生侯,你来了啊。”

润生抬头看向上面的李三江,用力点头:“嗯,我来了,大爷,我可想你了。”

“大爷我也想你啊,好孩子,下午送大爷去牛家走个活儿。”

“好嘞,大爷。”

李追远听到动静,又听到太爷说的话,知道是那猫脸老太已经把初期的活儿干了。

“润生哥。”

“哎,小远。”

润生和李追远简单打了下招呼,就去刘姨晾晒的那批新香前蹲着了,他实在是太饿了,暂时顾不得其他。

李追远则走到李三江面前,露出乖巧的笑容:“太爷。”

“嗯,咋了?”

“下午我想去石港镇上买些文具。”

“成吧,那下午跟太爷一起去。”

李三江爽快地答应了,他觉得牛家那边没什么危险,毕竟那死倒已经被自己用桃木剑给斩杀了。

“谢谢太爷。”

李追远上前,搂着李三江的脖子脸贴上他胸膛,抱了抱。

李三江笑呵呵地轻拍李追远的头:

“哟哟哟,哈哈哈,小事小事,你要买啥太爷就给你买哈,太爷有钱,有钱得很呐。”

这种来自小辈的亲昵,让李三江很受用。

不过,他自己也细细品味过,好像自己不是喜欢小辈,只是喜欢小远侯。

虽说这孩子学习不上心,但真的是讨人喜欢。

和太爷这边说好后,李追远就坐回靠椅上,继续看书。

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两只手贴了过来,动作很慢,也很生疏,却渐渐的搂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脸也贴到了自己胸膛。

李追远马上明白过来,阿璃这是在模仿自己先前讨太爷开心的动作。

随即,察觉到女孩目光里流露出疑惑。

李追远懂了,只能也伸出手,在女孩头上轻轻拍了拍:

“你要买啥我就给你买哈,我有钱,有钱得很呐。”

女孩满足了,松开了手,换回先前正常的姿势,眼眸明亮,至少在这一角落,盖过了骄阳。

楼下,正自己喝着茶的柳玉梅端着茶杯的手,轻轻颤抖,心里酸骂道:

“你有钱,你个毛孩子有个屁钱!”

但酸溜溜中,却又不乏极大的欣慰,眼角有泪晶浮现。

自己这孙女自从生病后,几时做出过这种动作?

有时候,最难的往往是零到一的突破,她已经在幻想着以后某一天,孙女也会这样抱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轻轻拍着她的头。

低头,继续喝茶,随即微微蹙眉。

这茶叶是放坏了么,怎么又酸又甜的?

……

薛亮亮离开思源村后,先坐大巴车来到市人民医院看望了住院的赵和泉。

赵和泉的情况很不好,送进来后,症状就在不断加重,如今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像染过色,呈现出一股青紫。

恰好罗廷锐这会儿也来探望,例行公事般的扫了一眼赵和泉后,就示意薛亮亮和自己出来。

他确实不喜欢赵和泉,作为系主任会经常带着他们一起出校安排现场实习,赵和泉这人又比较爱说话表现,哪怕坐车上看见路边有一条狗在对着电线杆子撒尿,他都要发表一番阴阳怪气。

罗廷锐是个做实事儿的人,虽说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也理解当下社会风潮就是如此,但他还是瞧不上这类脱产者的无病呻吟,因为他们除了呻,就是吟。

反倒是薛亮亮,一直很入他的眼,要不是这小子似乎打定主意毕业后要去大西南,他都打算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了。

“亮亮,你要回校吧?”

“嗯,主任,待会儿就去车站。”

“你和我一起走吧,上头正好有同志下来,加上一些地方的同志,我们要去江边看看考察一下,等考察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学校。”

“好的,主任。”

考察队伍虽然是临时凑的,但人不少。

三辆小车加一辆大巴都坐满了,出了市区后往南,来到长江边,这里属于南通下面的县。

大家下车后一番寒暄,基本以地方上的同志介绍为主,然后大家会不时询问罗廷锐的意见。

跟在后头的薛亮亮听明白了,这是在为未来的跨江大桥做规划构想,上头打算在这里修一座桥,连接南通与上海。

只是,目前还只是在规划构想阶段,暂时还不具备动工实施的条件。

但这也足以让薛亮亮感到兴奋,毕竟,任何宏伟的工程,都离不开这一步。

有安排好的船开了过来,接大家上船,船行至江面上,让大家能更直观地进行感受。

“目前虽然有汽渡船可以解决交通问题,但没有一座真正的大桥,还是严重阻碍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在当地同志讲述实际情况时,薛亮亮一边听着一边倚靠在船舷边,目光看向江面,心里赞叹着这里的江天接连的辽阔景致。

随即,他又皱起了眉,低下头,看向下方的江面:

“按照地方志上那个标错的方位,好像白家镇,

此刻……

就在自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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